“你在找什么？”从杂物间门口处传来询问的女声。
  岚没有理会艾薇，继续低头翻看手中的旧书本，上面写的是一些常见的童话故事。
  刚才发现的轮椅部件是意外之喜。抱着能有进一步发现的期望，岚充满干劲地在一个个杂物箱里，这一找就是直到黄昏。可接下来再也没有找到类似的东西，这让他大失所望。
  这个也不是。岚有些泄气地将书本甩到地上，手心已经被积灰染成了黑色。
  “岚，不能粗暴地对待书籍。”艾薇在岚身边蹲下，将那本书拾起，轻轻地拍下上面的灰尘，动作十分小心，就像对待心爱的宝物。
  “我知道你们古灵珍爱书籍，但这些已经是没有用的东西了，不用这么认真。”
  “这世上不存在无用之书。”艾薇神色相当认真，她对岚随意对待书籍这件事十分不满，“书籍是知识的象征，而能掌握和利用知识是我们与野兽最重要的区别之一。”
  “你的话听起来跟那些在图书馆的老头子一样。”岚无意争辩，耸了耸肩。
  “对了，”他想起一件想让艾薇确定的事，“你有能判断出很久之前的物品的主人办法吗？”
  “让我看一看。”
  岚将装有轮椅零件的那个箱子推给艾薇。她首先拿起了里面的小车轮，持在手中观察片刻后将其放下。之后她又把剩余的部件依次审查了一遍，最后摇了摇头。
  “这些东西都是无主之物。没有被任何人使用过。”
  “怎么可能？”岚对这个解释无法接受，“那它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放在这里？”
  自己本以为的突破口结果被告知是毫无关系的废物，这样的落差实在有些大。
  “我感受不到‘印记’的存在。被使用过的物品无论经过多长时间，或深或浅都会带有使用者留下的印记。如果有人用术式抹去的话我能发现出来。”艾薇反问岚：“至于它们的来历，你不应该去问这家的主人吗？”
  她说的是对的，关于轮椅的事自己现在应该去问伯克尔夫妇。但直觉告诉他从那里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而且现在也没有证据说明这和事件有关系。自己本不应该把珍贵的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
  岚再次确认了一遍自己的记忆，伯克尔家里和亲戚确实没有双腿残疾的人。应该是……这样。可为什么就是会这么在意？
  再继续想下去，头部不知为何就会传来一股阵痛。岚只好暂时放下关于轮椅的事。
  但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停下。
  “别在那里看着，来帮忙啊。”岚再次开始调查，眼前还摆着许多没检查过的杂物箱。他拿下最近的一个打开。
  “我该怎么做？”
  “发现了奇怪的东西就告诉我。”
  “什么是奇怪的东西？”艾薇又一次提醒了岚自己缺乏常识的事实。
  “……算了我自己来吧，你负责鉴定。”岚叹了口气，“让你来帮忙是我没考虑好。”
  艾薇点头，守在岚背后看着他。
  就这样又经过了很长时间，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帮我看看这个是什么。”岚将一本褐色封皮的书递给艾薇，“上面的东西我看不懂。”
  与其他散落在地上，七零八落，几乎散架的书不同，这本书保养的相当好。没有破损和积灰，实在不像是旧物，应该也没有放置太长时间。
  奇怪的是，书页上印着的并非文字，而是一排排莫名组合成不同形状的凸点，岚并不了解它们代表的含义。
  艾薇迅速地判断出它的名称，“是盲文书。”
  正如其名，这是一本给盲人读的书。那些凸点，是代替普通文字的“点字”，又或被称为“凸字”，是专为盲人设计，靠触觉感知的文字。
  “盲文书？”岚完全没想到这个回答，脸上尽是惊愕，“是谁的？”
  伯克尔家里还有盲人？他突然感觉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自己这个的“熟人”家。
  “和之前一样，也是无主之物。”
  “又是……”岚紧锁眉头，继续在发现这本书的箱子翻找着。
  这里面还有很多本。这个箱子剩余的空间，全都是装着这样的盲文书，一共十七本。这样的数量，不可能是用“买一本用来收藏”这样的理由能解释的。
  这已经是岚不知第几次检查自己的记忆了，伯克尔家里和亲戚中也确实没有盲人。那这些书该怎么解释？提早为老年生活做好准备？
  难道自己这么早就得了痴呆症？
  沉默了许久之后，岚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有一件事不问不行。
  “……还有一件事。”他缓缓扫视了一遍这个房间，最终问道：“这个房间里……曾经住过人吗？”
  “没有。”艾薇的回答干净利落，“我感受不到任何人类居住过的气息。”
  是岚意料之中的回答。线索终于还是断掉了。
  “岚先生，丹特里安小姐，”门外传来伯克尔夫人的喊声：“晚餐已经做好了，请两位快点来用餐吧！”
  “快点收拾。”岚快速地将地上的物品放回到箱子里，按照之前的位置重新摆好。将自己周围的那份整理好后，他抬脚离开了房间，“我先走了，你记得洗手。”
  这时只剩下艾薇自己在这个杂物间里，她仿照岚之前做的将旧物放回箱子。
  “这个是……”她捡起了从一本盲文书中掉出来的“奇怪东西”。
  那是一张精美的贺卡，因为夹在书里的缘故，过了多年也未沾染半丝灰尘，还如刚买时一样新鲜。上面写的也不是普通文字，而是精心刻上的盲文。
  解读语言也是古灵的特长之一。艾薇开始读起上面的内容：
  祝“”生日快乐——莉莎•伯克尔。
  中间收礼者的名字，是一片空白。
  ……
  “岚，怎么不吃饭？”杜雷疑惑地看着座位上不动刀叉，无心进食的岚，“是不和你的胃口吗？”
  “不是。”岚摇头，“叔叔阿姨，我想问几件事。”
  “没问题。”伯克尔夫人点头，担心地说道：“岚先生，你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是因为……艾利乌斯先生？”
  现在的岚表情阴沉，眼神脸上简直就写明了“我有心事”这四个字。
  “不是我父亲的事。”岚寻找着合适的言辞，“你们家或者亲戚中，有没有腿部曾经受过伤的人？……而且是很严重的那种。移动困难，需要工具协助。比如……”
  “轮椅。”他看着桌子对面伯克尔夫妇的脸，想从上面找到一丝例如动摇或惊讶的痕迹。
  杜雷看着一脸认真的岚，突然笑了出来。
  “你也知道莉莎从小到大都是个淘气的孩子，小时候总爱跑跳，为此受了不少伤。”他回忆着以前的事：“之前有一次翻墙时摔了下来，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不过那也就是骨折的程度，完全用不上轮椅。至于我的亲戚里也没有双腿残疾的人。”
  这些和岚的记忆符合。莉莎也和自己说过她翻墙摔成骨折的事。
  “那……”岚知道自己这样问很不礼貌，可也是无奈之举：“你们家，或者亲戚里有没有盲人？”
  “当然没有。”杜雷当即否定，脸上有些不悦，“我们家族这两代里虽然有患上眼疾的，但从来没有出过盲人。为什么突然问这种事？”
  也和岚的记忆符合。这至少让他相信自己没有提前得上老年痴呆症。一个人也许会记错事，但许多人一起记错一件事这就很少见了。
  岚急忙解释：“之前我在那个杂物间找到了轮椅和盲文书，所以问一下。叔叔阿姨也知道有这些东西吗？”
  “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那些是从哪里来的。”伯克尔夫人尴尬地说：“突然就出现在家里，当时也把”
  如此自然的语气和神情，如果这是演技的话，岚觉得自己的这位阿姨可以出席电影主演。
  “阿姨，你之前说过这个杂物间是最近整理出来的吧？”岚问出关键的问题：“那之前里面放着的是什么？”
  “是床和桌子，还有衣架。”伯克尔夫人不知道岚为何要问自己这个问题：“那些盲文书也是放在桌子上的。因为没有人住，我们就都整理出去了，正好用来放东西。”
  “既然没人住，”岚“那为什么里面还放着那些东西？”
  “莉莎小时候不安分，总要换房间住。”杜雷解释道：“家里房间多，我们就给她又布置了一个。”
  这也符合岚的记忆。莉莎确实和他说过自己换房间睡的事。一切从逻辑上说都没有问题，可正是这样他才感到强烈的违和感。
  不对。这里面有什么绝对性的错误。
  突然地，岚脑里袭来一阵剧痛。
  “请问，”他捂着头，表情因为痛苦而扭曲，“那个杂物间……是多长时间前整理出来的？”
  “应该是……十一天前。”
  终于连在一起了。
  十一天前，那是，莉莎开始听到哀嚎的时间点。这样可以判定，那个房间和这起事件有着直接的关系。
  在个家里，有什么自己尚未发觉到的事情。那是解决事件的关键，也是致命的错误。如果不早点发现这里面的破绽的话，一切都会变得无法挽回。
  再次看着这间自己两年来多次造访的宅邸，岚的心中产生熟悉和陌生着两种截然矛盾的感觉。
  违和感，到底是从何而来？
  与一脸纠结痛苦的岚形成强烈对比的是坐在一旁的艾薇。她飞快地动着刀叉，还未咀嚼完毕就将下一块食物放入口中，吃的很开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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