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这个梦。
  这里是莉莎记忆中的场景。在夕阳的坡道上，映着两个被拉得很长的影子。
  背后再次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两人的距离不断地缩短着。她想站起来赶快逃离却做不到——双腿没有知觉。莉莎和瘫痪的残疾人一样坐在轮椅上，凭自己的力量很难移动。
  回过头看，那个无脸的长发女人穿着和自己一样的衣服，正向这边一步步走来。
  “还……给……我……”明明没有发声的器官，她却对莉莎不停重复着那痛苦的哀嚎。
  就是那个人。在每晚零时发出那个声音折磨自己的就是那家伙。
  莉莎尽全力地想办法远离那个女人，可无论她怎么用力拨动轮椅，都没办法拉开距离。明明对方只是像散步一样迈着脚，却和自己越来越近。
  “别过来！”因为是在下坡，莉莎的速度也提升的很快。但就算怎么拼命移动，也无法从这个坡道逃离出去。两侧的景色一边边地循环着，如同口中衔着自己尾巴的蛇，没有开始和尽头。
  这个时候，她的肩头搭上了一双冰冷的手掌。
  “啊！！！”随着一声惨叫，莉莎从梦里醒了过来。她从午夜昏迷到现在，阳光已经洒满了整个房间。
  睁开双眼，视野中的是白色的天花板。没有无脸的女人和长长的坡道，也没有哀嚎声和轮椅，
  她回到现实中做的第一件事，是猛坐起身，用双手摸向自己的腿部。拍打并且捏掐，直到脑中产生了强烈的痛感后才停下。如果卷起裤腿的话，能看到她大腿上一块块的淤青。
  还在。有知觉，也能活动。确认了这件事之后，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激跳的心脏也逐渐平稳下来。
  看着自己还在发抖的双手，莉莎还没能从那个熟悉的噩梦中彻底苏醒过来。
  我从来没有渴望过这种事才对。
  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
  “就是这样。”岚结束了自己的讲述，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艾薇点头，“很有趣的事件。请让我也一起调查。”
  “谢谢。”岚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成功说动这个木头了。
  他向自己的“顾问”咨询意见：“那么你是怎么看这个事件的？”
  “我们现在只能向这是由书页的力量引发的方向去考虑。”
  “没有是术式造成的可能性吗？”
  “如果真的是术式造成的话，我们就不用调查了。”艾薇别了岚一眼，“在初之贤者划分出的术式四大体系中，能影响到身体状态或造成幻觉的术都在‘咒’和‘法’两系中。因为后者主要在东方流行，所以我们现在只考虑咒系。”
  “你之前说过在两公里内没有发现术力残留吧？在咒系术式中，能在超远距离造成像你描述的一样效果的只有两种。而无论哪一种都是开启了符能之门的术士才能使用的高级术式。没有任何线索就想找到施术者基本等于做梦。”
  岚点了点头，了解那个概念的他只能承认艾薇的说法。虽然不知道艾薇那仿佛了解一切世上所有术式的言辞是怎么回事，但那无比自然的语气有一种莫名的说服力。
  “那个书页是你的东西吧？像在兰尔镇的时候一样找出来不行吗？”
  艾薇摇头，“做不到。”
  “和之前那个连‘寄生’都称不上的小女孩不同，这次的事情如果真的是书页造成的话，它就有着正式的‘主人’，我感应不到气息。”
  “什么意思？”岚皱眉，“你不才是书的主人吗？”
  “……”艾薇拨弄着头发，并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打算。
  “……好吧。”岚知道自己也追问不出什么，“那么那个黑雾和无面人又是什么东西？”
  “有几种可能性，但要在亲眼看过之后才能确定。”这次是艾薇主动提出请求：“能带我去现场看看吗？”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岚点头，眼角余光看到了黑色的证书，“你已经得到猎人证了？”
  “嗯，过程要比我想的要轻松很多。”
  他拿起艾薇的猎人证，上面印有艾薇的头像，姓名、性别、住址、种族、年龄等资料都写在上面，还有一串猎人编码。至于等级那行写着“九级”两字。每当攒够荣誉值后，就可以去协会更改。
  “你的术士徽章放在哪里了？我看也没有别在衣服上，那东西弄丢了可是会出大麻烦的。”岚在床上简单的翻了一下。
  “那是什么？”艾薇不明白岚指的是什么东西。
  岚用不敢置信的眼光看着艾薇，“我说你……不会连术士徽章都没拿就去申请猎人证了吧？”
  就算在整片大陆上，术士也是最尊贵的职业，在术士稀少的西方大陆更是如此。但不是随便会几个小花样就能叫做术士的，为了保护和利用这些珍贵的人才，每个国家都为他们设有专门的机构——术塔。在那里得到承认的人才能被称为术士，并按照实力被授予相应的徽章。术士们凭徽章标志的身份，在受人尊敬的同时，也能在社会中处处享受很大的福利，
  “在能力审核通过之后，阿莫尔先生直接就把猎人证给我了。”艾薇疑惑地问：“那个术士徽章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你就当我没说。”岚扶额，“那家伙还说要遵守规定……都是放屁。”
  申请猎人资格的术士，是必须持有徽章的。这也是规定之一。阿莫尔当时被艾薇的青隼吓得大脑当机，出于自我保护省掉了这个步骤。
  艾薇显然还有些介意，“如果是很重要的东西，我会去申请一个的。”
  “随便你吧。”岚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说回来，你的审核成绩怎么样？我记得灵类及格的标准是十厘米吧？你打了多深？”
  岚知道协会对于术士的审核条件。因为猎人的委托经常伴随危险的高体力消耗活动，其实并不适合身体能力薄弱的术士。除非同时专精体术，否则要想成为猎人就必须掌握着多种威力强大的直接攻击系的术。根据艾薇之前的表现，岚还是对她抱有很大期待的，应该能达到二十厘米以上的成绩。
  “打穿了。”艾薇回答。
  岚觉得她没有听明白自己的话，“我问你打了多深！每个通过审核的人都把那层铁皮打穿了。”
  “就是打穿了啊。”艾薇觉得自己的意思表达的很清楚。
  “你难道听不……”意识到什么的岚放缓了话：“你是说……打穿了？”
  “嗯。”
  他吞了一口口水，“打穿了…….是指？”后面的话他没敢问出来。
  艾薇击碎了他抱有的希望，“深度五十厘米，打穿了一个洞。”
  要不是知道艾薇没有说谎的那个情商，岚绝对会上前给这个吹牛逼的家伙一个大嘴巴子。
  他很清楚协会用来做测试桩子的那合金的强度。那种最新的复合材料的是目前实用性最好的高强度装甲，是制作最上等战车和飞艇的主要原料。能够直接打穿五十厘米的柱子，也就是说艾薇的一击能直接摧毁一台重型战车。
  艾薇的形象在岚的眼中顿时变得有些可怕起来。少女原本纤细美好的轮廓，现在看上去每一处好像都充斥着暴力。
  不过幸运的是他没有亲眼目睹那一幕，用耳朵听和用眼睛看感受到震撼的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岚现在很是同情当时在现场的阿莫尔。如果他现在在这里的话，两人可能会有一番互诉衷肠。
  “你怎么了，岚？”艾薇看着悄无声息将脚退到门口的岚，“有什么急事吗？”
  “…….没事。”岚擦了一把头上的冷汗。
  “那么我们现在是要去现场调查吗？”
  “先去我家吃早饭吧。”他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你这里也没有吃的吧？”
  ……
  这是黛尔连续第十次站在这扇门前了。这次她抱着一个半身大的玩偶熊。
  “黛尔，又来了啊。”开门的伯克尔夫人看到身着校服的少女表情有点尴尬，“抱歉，莉莎还是……”
  “没关系的，阿姨。”黛尔摇头，“我在门外面说几句话就可以了。”
  在莉莎不来上学之后，作为挚友的黛尔每天都会来探望，每次带来一些不同的慰问品。尽管别人让自己少和被“施咒”的莉莎，她也毫不在意。在不了解详情的她看来，自己的朋友只是暂时受到惊吓后身体不适，根本没有那么严重。
  而且她印象中的莉莎，从来与任何人都无仇无怨，而且还经常帮助别人。像这样的女孩根本没有理由会成为诅咒的对象
  “莉莎，我能进去吗？”黛尔轻轻敲门。
  没有回应。
  她明白对方的意思，靠在门外说着：“有精神一点了吗？”
  “现在不要多想，好好养病就好了。虽然大家都有点害怕，但还是很关心你的。”黛尔尽力用轻松的语气鼓励着莉莎，“……而且我也很担心你。”
  “再过三天就是画展了，你快点养好病后一起来吧。你不是还要让那家伙看你的画吗？这样一直待在房间里可不行。”
  “我知道你需要休息，不多说了。”黛尔将玩偶熊放在门口，“我买了你之前说过想要的玩偶，放在门口了。”
  在黛尔离开十分钟后，莉莎打开房门，从门口把黛尔的礼物捡了起来。
  “为什么还要送我这种东西……”莉莎双手颤抖地拿着黛尔的礼物，但那并非出于感动。
  而是愤怒。
  随着布料的撕裂声响起，白色的棉花也在空中再次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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