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小偷
作者:煤球黑嘴      更新:2021-04-19 08:50      字数:3360
  柳夏带着小刀与阿景,三人分骑了三匹马,刚一拐过通往镇上大道的拐弯处,便看到了立在大门前的令妙仪。
  雨从早上起便一直下个不停,骑马的三个人戴了斗笠披了蓑衣,仍是被迎面扑来的雨水打湿了脸颊。
  令妙仪原本站在能遮风挡雨的屋檐下,在见到拐弯处飞奔来的三匹马后,立刻一瘸一拐地跑到台阶冲进雨里朝大路上跑了过来。
  柳夏见状,一手紧握缰绳一手扬鞭拍马,甩开了小刀与阿景当前一步朝前飞奔了过去。
  “相公!”令妙仪边跑边挥舞着手臂呼唤,刚刚跑到台阶便一个踉跄扑进了路上的水洼里。
  负责看门的万桃门门人立刻撑着伞追了出来,为了扶起摔倒的令妙仪又只得丢掉了伞。
  柳夏催马快跑,在离摔倒的令妙仪还有十来步时勒停了马。
  “相公!”令妙仪在万桃门门人搀扶下刚刚站起来,见柳夏翻身下马,立刻挣开门人的搀扶扑向了柳夏。
  “天下着雨呢,你跑出来做什么?”柳夏轻轻揽着令妙仪的腰,令妙仪则将头埋进了他的胸膛里。
  跑到路上扶起令妙仪的万桃门门人显得有些尴尬,犹豫半晌他还是鼓起勇气捡起了地上的伞走到柳夏二人身边,站得离他们稍微远些,伸长了手臂将伞撑在了二人头顶上。
  柳夏朝替他们撑伞的万桃门门人点点头以示感谢,接着扳着令妙仪的肩膀让她站直了对她说道:“雨大,我们还是先回家吧。”
  这时小刀和阿景也下了马,将马都牵着走近了柳夏与令妙仪。
  “是啊,再淋下去就该生病了。”小刀对多日不见的令妙仪露出一个笑容。
  令妙仪揉了一下眼睛,不知是抹掉雨水还是泪水,扭头看着在一旁撑伞的万桃门门人吩咐道:“你快吩咐厨房熬些姜汤,”
  门人点点头,将伞递给柳夏,用手挡着额前转身跑了回去。
  柳夏将伞往令妙仪那一侧撑着,令妙仪却双手捧着柳夏撑伞的手,将伞往他这边推。两个人推来推过,柳夏最终只得揽着令妙仪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前,这才将他们两个人都挡住了。
  “你瞧你,浑身都湿透了。”柳夏揽着令妙仪一边往前走一边说道。
  令妙仪低头瞧瞧自己,这才注意到自己一身的泥水。她赶紧挣开柳夏往旁边躲去,却被柳夏一把又拽了回来。
  “相公,我身上全是泥巴。”令妙仪又窘又羞,顿时红了脸颊。
  “走吧,我们先回去再说。”柳夏紧紧搂着令妙仪,“我们几个一路奔波,身上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令妙仪从柳夏身子旁探出头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小刀与阿景,果然见他们几个全都浑身淌着水。站在小刀身边的阿景更是脸色煞白,身子还微微地发着抖。
  令妙仪收回视线仰面看着柳夏点点头:“走吧相公,我们快进去,阿景都冻坏了!”
  柳夏也回看看了一眼阿景说道:“都快回家去吧,别在雨里傻站着了。”说罢便搂着令妙仪走在了前头。
  “回家?”阿景望着柳夏与令妙仪的背影喃喃地念叨着,仍然站着一动也不动。
  小刀一只手牵着他与柳夏的两匹马,伸出另一只手从阿景手里接过了她的马缰绳问道:“你说什么?”
  阿景扯下斗笠,用一只手将沾湿了搭在额头前的头发往后拢过去,目光从已经走上大门前台阶的柳夏身上往上移动,看着柳枝本家厚重结实的大门。
  阿景想起第一次见到这扇大门时,她以为她能牵着柳夏的手走进去这个家。可在这么多年过了以后,牵着柳夏手的人来了又走,她却是终究没能走到他身边。到了眼下,这个曾经以为是家的地方,也在方才令妙仪那一副主母派头之下被砸砸了个粉碎。
  “那还是我们的家吗?”阿景呆呆地望着那扇敞开的大门。
  “早就不是了。”小刀牵着三匹马走到了阿景前头,嘴角挂着一丝苦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又可悲的话。“快进去吧,否则该着凉了。”
  “着凉才好,病了才好。”阿景拖着脚步缓缓往柳夏背影消失的大门处走去。
  即便追不上你,即使你不曾回头,我还是会继续追着你往前走。
  阿景突然加快脚步,超过了牵着马的小刀跨进了大门内。她迅速回房换好了衣服,等赶到厨房时,正好遇上了方才在大门口替柳夏二人撑伞的万桃门门人。他正端着一大壶散发着浓浓味道的姜汤从厨房出来,阿景招呼住他,从他手中将壶接过来将他打发走了,由她自己将姜汤给柳夏他们端了过去。
  “夏哥哥!”阿景端着姜汤刚刚走到柳夏门口,便迎面撞上了出门来的柳夏。
  柳夏也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扶住了阿景。
  “夏哥哥,你这是要去哪儿?”阿景将手里的壶抓稳当了,她看看柳夏,发现他已经换好了衣服,头发虽然已经擦过梳理整齐但仍然是湿的。
  “令天下派人来让我过去一趟。”柳夏压低了声音说道,同时瞥了一眼屋子里,“记住我们在路上商量好的说辞,你和小刀听闻在回龙府闹事的山贼被押送到了州府,所以赶往那里想调查一下,却苦于没有门路无法接触到被衙门关押的山贼。所以才逗留在外头,结果也并没有调查到有用的线索。”
  阿景点点头,柳夏拍了拍她的肩膀,接着便离开了住所。阿景扭头看着他走进院子,正碰上迎面而来的小刀。
  “我正好去找你呢!”柳夏上前揽住了小刀的肩膀往外走,“令掌门让我们去正厅,他有话要问我们。
  二人走出院子,身影被围墙挡住,声音也渐渐听不到了。
  “相公?”令妙仪换好了衣服,在卧室却不见柳夏的身影,待她走到外边小厅时听得门口有动静急急迎出来时,却发现站在门口的是阿景。
  “我给夫人你端来的姜汤。”阿景将手里的壶往上托了托。
  “相公呢?”令妙仪朝着没人的院子里张望了一下。
  “夏哥哥,”阿景脱口而出立刻纠正道,“柳掌门,同小刀一起去正厅了,说是令掌门有事要跟他们说。”
  “夏哥哥?”令妙仪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生硬地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阿景虽然因为在令妙仪面前口误而惊慌不已,但看着对方那种受到了伤害却极力掩饰的窘迫模样,她心底却生出一股残忍的欢喜。
  “阿景你平日里都是这般称呼相公的?”令妙仪将阿景让进屋里,看着她将装有姜汤的壶放在桌上,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今后我会注意的。”阿景转过身来,双手交握放在肚子上,并低垂着头,模样显得十分谦恭,然而说话的语气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阿景原以为自己这番挑衅至少会引得令妙仪大骂自己一顿,或者更甚会挨上一巴掌。然而让阿景意外的是,令妙仪沉默半晌,却仍旧强绷着僵硬的笑容说道:“我听相公说过,你们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情谊自然远非旁人能比。所以,”说到这儿时,令妙仪长长地停顿了一阵,似乎是在下什么决定,一阵沉默过后,她才上前一步抓起了阿景的手用力地握了握,“你从前唤相公作什么,今后也照旧便是。我知道相公他看重你,我不愿你因为我而与相公生分,这样我岂不是成了大罪人了吗?”
  你当然是个大罪人。
  阿景抬头直视着令妙仪的眼睛,这句话差点儿冲口而出。
  “我们都是一家人,不必客套。”令妙仪见阿景不言语,努力地微笑着继续说道,“反正以后日子还长,所以,从今往后,我们就好好地相处吧。”
  “夫人这说的是哪里话。”令妙仪越是和善亲切,阿景越是感到浑身不自在。她抽回自己的手,以一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将手背到了身后,“阿景不过是一介侍女,怎么敢跟夫人论起家人来了。夫人淋了雨,快用些姜汤吧!否则若是着凉了,令掌门该怪罪我们柳枝照顾不周了。”
  阿景故意强调柳枝与万桃门有别,好让令妙仪认清柳枝与万桃门两派合一并不是如同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平静和谐。
  令妙仪的表情变得更加僵硬难堪,阿景看在眼里,那种残忍的欢喜却更加强烈起来。
  或许她知道些什么。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令妙仪的脑海,在她的脑海中炸出了滔天的巨浪。
  令妙仪虽然胆小却不蠢笨,自然不会傻到以为柳夏是真的喜欢她才答应娶她这个瘸子的。而柳夏也并不是一个关于伪装的人,他的心里另有他人的事或许令妙仪早就察觉到了。
  而简红衣这个人,是为万桃门所不知的一个鬼魂而已,我可以让令妙仪认为那个人就是我!
  阿景的心“砰砰”地跳了起来。像是游走在一个首饰摊前的小偷眼看着琳琅满目的首饰,正在犹豫着是否要下手偷窃。她在脑海里描绘着自己戴上那华丽首饰的场景,首饰闪着如同星辰一样的光芒,旁人嫉妒又愤恨的目光如同海浪却无法打倒她,而只会将她高高托起,站在浪尖儿上,看着在自己脚下的水中挣扎的可怜虫。
  虚假光闪花了阿景的眼睛,她伸手揉了揉眼睛,看上去像是在拭去泪水一样,接着便匆匆告辞离开了房间。在跨出门口前,阿景微微侧过头,眼里瞥见了令妙仪脸上那令她满意的哀伤神色。
  阿景走在树木花草全都枯萎的院子里,任由雨水打湿她才擦干的头发与新换的衣服。像一个戴着偷来首饰的小偷,小心翼翼,得意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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