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逝去之人
作者:煤球黑嘴      更新:2021-04-19 08:50      字数:3591
  “你们说谁死了?”玉雁来第二天刚刚从外头巡街回来,便听到了几个衙役聚集在公堂前窃窃私语。
  “老大夫啊!”衙役们都知道玉雁来与老大夫私交甚好,纷纷露出了遗憾的神色。
  玉雁来只觉得晴空里仿佛响了一声霹雳,脑子顿时乱成了一团浆糊。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玉雁来愣了半晌,在被衙役摇晃了一下手臂后才回过神来,有些浑浑噩噩地问道。
  “今日早衙老大夫没到,”方才说话的衙役继续说道,“药庐学徒说他师父这几天有些不对劲,便赶到了老大夫位于城门附近的家里。在敲门半天没响应后,学徒找邻人借来梯子翻过围墙进了院子,四下里找寻一番后,在他师父卧房中找到了他。不过,据那一把鼻涕一把泪跑回衙门来报信的学徒说,那时他师父的身子已经都硬了,显然已经过世好一段时间了。”
  “怎么会?”玉雁来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扭头跑出了衙门,朝老大夫家跑了去。
  玉雁来昨日才打定主意一定要找老大夫问问前两次用药的事,今日一大早,他就莫名其妙地过世了。这让玉雁来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起来,甚至让他觉得是否正是自己要向老大夫探究根底,所以才导致了知道些内情的老大夫的死亡。
  玉雁来感到后背一阵一阵发凉,那个被他假想出来的藏在暗处的敌人,将也许会揭穿他真面目的老大夫拉进了无尽的黑暗当中,让真相随着老大夫的死亡一起沉入深渊。想到这里,玉雁来突然放缓了脚步,当他漫无目的地四下里张望时,似乎真的能看到一双闪烁着阴鸷光芒的眼睛从不知深浅的渊底正窥视着他。
  从衙门到老大夫的家,几乎穿越了大半个回龙府。一旦产生了老大夫是被自己害死的念头,玉雁来几乎要走不动了。待他好不容易强撑着走完这段路程终于来到老大夫家门时,望着虚掩的大门,听着院子里头传来的阵阵喧哗,他甚至已经不能抬起手来推门了。
  “玉捕快!”一个捕快“咣当”一声拉开大门冲出来,一头撞到了玉雁来。
  “你这是要去哪儿?”玉雁来退后一步,问这个年纪最小的捕快。
  “老大夫的家人昨日全都出城去了庄子上的亲戚家,”小捕快解释道,“眼下还没人通知他们老大夫出事了,魏大人让我赶紧去报个信去。
  “魏大人已经来了?”玉雁来往敞开着的门里瞧了一下,却没看到人,只隐隐听到老大夫那个徒弟的哭泣声。
  “来了好一会儿了。”小捕快说着扭头的了一眼通往大街的巷子。
  “你快去吧,别耽搁了。”玉雁来朝小捕快点点头。
  小捕快也冲玉雁来点点头,接着便赶紧跑了出去。
  一阵风从大街上吹来灌进了巷子里,低低地呼啸着将小捕快只开了一半的大门撞得完全敞了开来。大门重重地撞到围墙又弹回来,先发出“咣”的一声,接着又发出一阵连续不断的“吱吱呀呀”声。
  玉雁来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敞开的门内露出了打扫得十分整洁的小院子。院子角落有一口水井,沙石砌成的井沿看起来湿漉漉的,似乎是早晨的露水未干。一把长长的扫帚斜斜地靠在通往正屋的台阶边的柱子上,树枝做的柄既不直也不光滑,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玉雁来也能看到那上头突出的圆疙瘩。这让他想起了昨天在衙门药库后的后门,也是这么“吱吱呀呀”地晃悠着。那时看到的如同怪异的眼泪一样的木纹,和眼前扫帚把柄上突出的奇怪疙瘩重合在了一起,突然又变幻成了昨日老大夫那张透露着焦急与不安的脸。
  “玉捕快,你来了。”魏良从正屋走出,一眼便看到了呆呆立在老大夫家门口的玉雁来。
  魏良背后跟着老大夫的徒弟,那个只有十五六岁年纪的学徒正抹着眼泪频频回头,想来那正堂内应该停放着老大夫的尸身。
  玉雁来浑浑噩噩地跨入院子里,目光锁定在了正屋那扇虚掩的房门上,怎么也无法挪开。
  “魏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玉雁来咽下一口口水,艰难地开口问道。
  魏良看了一眼学徒,学徒抹了把眼泪后哽咽着说道:“这几天师父一直不大对劲,今日早衙没见着他,我便起了疑心。待我赶来这里时,果然见他已经,”说到这儿,学徒的眼泪不住地滚落下来,哭得说不出话来了。
  “不对劲?怎么个不对劲法?”玉雁来拽住了学徒的一只手,急急地问道,“是有谁找你师父吗?”
  学徒抹着眼泪肩膀抽动了一下,抬头看着玉雁来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像是没听懂他的话一样:“谁,谁找我师父?”
  眼见得学徒所说的根本和自己所想的风马牛不相及,玉雁来倒是不知该如何接话下去了。
  魏良朝学徒点点头,接着转向玉雁来说道:“这都要怪我疏忽大意了!”说着他叹了一口气,“大夫年纪大了,自从城中人倒下,几乎全靠他一人之力支撑。在他终于找到了解救众人的解药后,又不惜长途跋涉前往州府报信。想来这一番劳累,终于还是压垮了上了年纪的他。”
  魏良说到这儿,学徒捶着胸口哭了起来,泪水不住地从他眼眶中滚落下来:“怨我,都怨我。若是那时我能去州府报信,也不会让师父劳累至此。自从他从州府回来,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他一定是担心城中中毒的百姓们是否是真的无恙了,所以才硬撑着每日到衙门来。而我这个做徒弟的,竟然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看着他撒手人寰!”说到最后,年轻的学徒已经是泣不成声,跪倒在了老大夫家铺着青石板的小院子里。
  魏良亲手将自责不已的学徒扶起来,拍着他的肩膀说道:“老大夫在回龙府衙门行医数十年之久,深得众人爱戴。他骤然离世,不仅令至亲好友深感悲痛,也令回龙府全城百姓痛心不已。你师父生前极是器重你,在我面前也提过多次,说你悟性极高,才跟着他不过数月却已学得了不少。所以,就算是为了你师父,你也须振作,不可因为自责而消沉。再说了,你师父的家眷眼下均不在城中,眼下你就是他最亲的人,他的后事还须得你这个亲人来照看着,你说是吗?”
  魏良的话让年轻的学徒迅速打起了精神,他抹了抹眼泪:“那魏大人、玉捕快,劳烦你们暂时替我守着师父,我这就联系凶肆置办师父的后事去。”说罢朝二人深深鞠了一躬后迅速离开了小院。
  “实在是可惜了!”魏良在学徒离开后转身看着正堂的方向,摇着头叹息道,“多亏了老大夫,全城百姓才逃过了山贼下毒这一劫。谁知苍天不佑善人,竟让他早早魂归西天,实在是让人唏嘘不已啊!”说罢带着一脸痛惜的神情望着停放老大夫尸身的正房。
  方才魏良与学徒的一席话玉雁来一字不落全都听到了,可他的担心却并没有因此而解除。老大夫是被那个潜藏在黑暗处的敌人害死的念头,像蛇一样紧紧地扼着玉雁来的脖子,让他无论如何也轻松不下来。
  “大人,”玉雁来实在忍不住,打断了魏良深情款款的哀思凝望,“老大夫是因何亡故的?”
  魏良似乎是因为沉痛的哀思被打断而愣了一下,接着才说道:“大夫年事已高,此番劳累异常,接连奔波,以至油尽灯枯溘然长逝。”
  “这是那个学徒说的?”玉雁来紧紧皱着眉头,露出一副不信任的神情。
  “当然不是。”魏良被玉雁来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学徒资历尚浅不堪大任,我便找了平日里与大夫多次合作过的大夫。他在城中开着一间医馆行医,也是城中享有盛名的名医。他已经看过老大夫的尸身了,给出的正是方才我说过的结论。”说到这儿时,魏良见玉雁来仍然愁眉不展,不禁疑惑不已,“玉捕快,你这样问,难道是你有什么怀疑?”
  “属下不敢!”玉雁来赶紧朝魏衣拱手行礼。
  魏良伸手扶住玉雁来的手,示意他无须多礼:“我并不是责怪玉捕快你,只是想知道你是否是对此事有什么想法?”
  事到如今,玉雁来虽然仍然无法完全抛开老大夫是因为知道了什么被人暗害的想法,不过面对眼前的证据,他却怎么也无法将那个有些荒谬的想法说出口了。
  “只是老大夫走得突然,我到现在还没办法相信这是真的。”玉雁来垂下头,低声说道。
  魏良拍了拍玉雁来的肩膀:“我又何偿不是这样。我到回龙府上任不过数月,却好似被鬼缠上一般,三番两次遭遇这伙山贼。幸好你玉捕快你还有老大夫这样得力的帮手在我身边,我才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什么都做不了。可是,”说到这儿时,魏良露出愧疚的神色,“因为这帮山贼,玉捕快你失去了母亲,老大夫更是赔上了自己的性命。相比于你们巨大的牺牲,我这个做县令的,倒是一直坐享其成,实在是没有脸面得很。”
  老大夫的尸身就停在面朝小院的正房中,此情此景,魏良突然提及玉夫人,让玉雁来眼前骤然浮现出了母亲惨死的模样。
  也许是察觉到了玉雁来的情绪,魏良立刻转移话题说道:“不过玉捕快,听闻县丞昨日呈报,江捕快告假数日。莫不是玉捕快家中发生了什么事吗?”
  “劳烦魏大人挂心了。”玉雁来先道过了谢,料想莺儿与小白的事也瞒不过魏良,只好将简红衣带莺儿暂时离开回龙府避风头的事说给了魏良听。
  魏良听罢点了点头:“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但却不知竟如此严重。”说着他叹了一口气,“这男女之事的确应当谨慎克制,否则惹出祸事就追悔莫及了。”
  玉雁来看着魏良凝重又心痛的神色,料想他是被他自己这番话勾起了往日那些不好的回忆。想到这些,锦书那带着恐惧的求救神情再一次出现在玉雁来眼前。
  学徒走后虚掩着的老大夫家院子的大门再次被风吹开,撞到墙壁发出一阵沉重的响声。像是这些日子以来无辜死去的众人,借着这股冷风在诉说着什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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