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记本上的铭文很漂亮。
  是炼金术产物，听说灵感源泉是当初风靡海内外的哈利波特中，所出现过的冥想盆，只是制作者觉得弄出个大盆来，未免有点儿不雅观，干脆就做成了笔记本。
  廖燕想了想，还是拉着路采薇一起翻开黑色封皮。
  下一刻，两个人甚至没有任何感觉中，视线所及之处，就是一片雪白，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单，雪白的屋顶，一股子怪异的味道，让人从心里就觉得不舒服起来。
  “这是宙斯研究所。”
  路采薇的脸色不太好看。
  廖燕一下子也想起来，她看过联盟的记录，这个宙斯研究所，好像是在二十多年前，联盟在国外捣毁的，当时领队的是只有十一岁的欧阳泉，就是路采薇她家亲亲老板，那也是欧阳老板的成名战，从此之后，他‘老人家’就在联盟一路顺风顺水地爬到长老的位置上去。
  当然，要廖燕说，换了她，打死也不当什么长老。
  那时候的联盟不像现在，当时，整个联盟都处于风雨飘摇中，和明面上一些政府机构的关系又不好，成员还得每天都努力躲避阴影位面的袭击，一个个有今天没明天，连自己的命运也难以掌控。
  所谓长老，那是随时都能牺牲的对象。
  “来了。”
  路采薇呼吸一停，拉住廖燕的手。
  几个身穿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拖着一个手脚上都戴着镣铐的孩子进门。
  廖燕一时间甚至没有认出那个孩子是戴卓。
  他的身体又瘦又小，脸色苍白，双目无神，只穿了一身病号装，脖子上戴着一个狗牌，上面写着编号四十九。
  显然，他是这个实验室第四十九号实验体。
  戴卓忽然用力挣扎起来，一股莫名的力量，随着他的挣扎而波动，窗户外一颗爬藤类植物，拼了命地疯长。
  啪啪啪地敲击窗户。
  “咦？这个实验体很有趣。”
  其中一个研究员，一点儿都没感到惊讶，“今天的反应这么剧烈？因为什么？药物刺激，还是说……”
  他略一思索，饶有兴趣地拿出一把匕首，很随意地在戴卓的胳膊上割了一刀，可实验体连脸色却连变也没变一下。
  “看来疼痛不是主要原因。”
  廖燕皱了皱眉。
  恐怕要不好了。
  就像廖燕想的一样，戴卓这个实验体引起了对方的兴趣，接下来漫长的时间，不只是刀割，火烧，也不只是各种越来越大剂量的药剂，还有精神上的压迫。
  他被关在了漆黑的地下室，没有阳光，永远是黑暗，看不见蓝天绿树白云。
  唯一能被带出地下室的时候，就是在手术台上。
  他始终是清醒的。
  哪怕那些人给他注射各种各样的药物，在他的身上动刀，甚至伤害到他的内脏，他的神智依旧清醒。
  “四十九号的脑电波异常。”
  “很有意思啊，是咱们注入的三号药剂，还是九号药剂在起作用？”
  “不知道，可以再试一试。”
  一群研究员饶有兴致地，一次又一次实验，眼看着实验体受尽折磨，在痛苦中绝望。
  终于，戴卓的身体处于完全崩溃状态，心跳消失，呼吸消失。
  白大褂一扬眉：“要抢救一下吗？”
  “何必费力气？实验体多得很。”
  很快，有两个全副武装的男人，抬起他，把他扔进了处理废弃物的收纳箱中。
  戴卓的意识始终是清醒的。
  他好像已经失去昏迷的能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有光。
  戴卓忍不住艰难地抬起手，让光线照亮了他伤痕累累的胳膊，然后他就离光线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被拉出了垃圾堆。
  “咦，是个小孩子，好像没有坏掉。”
  戴卓努力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那是个男孩儿，也就十一二岁的模样，一身海军衫，五官精致，一点儿都不嫌弃地上肮脏，很自然地伸手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拖了起来。
  “你的眼睛真漂亮。”
  戴卓觉得好像是幻觉，对方的声音，那么远，又好像近在咫尺。
  “唔，决定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家弟弟，我才不要做家里最小的一个，最小的好讨厌。”
  少年眯着眼，笑得开怀：“我叫欧阳泉，你要记住了！”
  好……
  戴卓想，他什么都答应。
  之后无数无数个岁月，戴卓做到了所有答应欧阳泉的一切，他把心里所有黑暗的情绪都藏起来。
  他一点儿也不在乎人命，可欧阳泉在乎，于是他就去保护。
  欧阳泉看重联盟里伙伴们的生命，他就努力去学习医术，尽己所能的，保证所有人活着。
  他欠欧阳泉的，不只是一条命而已，还有尊严，有一个人生命中的一切。
  可是，欧阳泉还是死了。
  连尸体也没有留下。
  戴卓想，死了也不要紧，欧阳泉并不怕死亡，他也不怕，可是，死了之后，怎么能没有魂归之处呢？
  欧阳泉说，他在天上，在宇宙里，可宇宙那么大，那么荒凉，他去哪里建造墓地，在长眠时才能陪伴左右？
  戴卓想了很多很多的方法，希望能突破位面壁垒，去阴影位面寻找欧阳泉的尸体，但是，一次次都失败了。
  果然，他一天天变得贪心起来。
  不要他死，再多活一阵子，再多说几句话，至少，能娶了心爱的女孩子，得到一点儿除了战斗之外的东西。
  至少，他童年的梦想，要实现几个吧！
  路采薇：“…………”
  廖燕：“…………”
  廖燕本来想调侃几句的，可她发不出声音。
  就在不久之前，廖燕充满了牺牲精神，坚定不移地毁灭了戴卓所有的希望，连他的生死，都再不确定。
  没有尸体，也许是化作了宇宙的尘埃，也或许，是绝望地离去。
  不过戴卓那样的人，大概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死亡。
  廖燕叹气：“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儿心虚，不是后悔啊，只是心虚而已。”
  路采薇没说话，只是把笔记本装在包里，顺便提溜起桌子上趴着的小黑猫。
  “你就先跟我在一起吧，等你的主人回来。”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