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丝毫不喜欢身上的灰山伯爵，正在奋力挣扎着，不过她的嘴巴被灰山伯爵捂住，双手又被抓住交叉在头顶上，弄出的响动声很小。
  昆廷先是一愣，随后觉得一阵羞耻和恼怒。
  他很想将这个趴在女人身上的混蛋狠狠揪下来，暴揍一顿，但理性告诉他，如果他敢这么做，明天的城门上将会挂上他被钉住的尸体。
  昆廷心里对女仆默念一声抱歉，可是就在他想要移开视线的时候，他忽然察觉事情或许并不像他看到的那么简单。
  这间屋子里有两名女仆，灰山伯爵趴在最外面的这张床铺上，另一张靠门的床铺上明显的躺着一个人。那名女仆一动也不动，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却没有盖被子。
  诡异。
  昆廷心中顿时涌现出这样一种感觉。
  如果灰山伯爵真的在做他以为的那件事的话，似乎不应该任由另一个女仆直挺挺躺在另一张床上才对。
  看起来，那个女仆倒像是一具尸体。
  就在此时，被灰山伯爵压在身下的这名女仆动静也渐渐小了下来。
  昆廷忽然发现，灰山伯爵和这名女仆身上的衣服虽然只是单薄的睡衣，却穿戴得颇为齐整。而且灰山伯爵的脑袋一直埋在女仆的脖颈旁边，有规律地抽动着。
  像是在进食。
  昆廷忽然冒出这个古怪的念头，顿时将自己吓了一跳。
  女仆已经没了动静。灰山伯爵松开了抓紧她的手，将自己的身子撑起来，半抬着。
  在月光下，昆廷看到了灰山伯爵嘴边一圈黑色的痕迹，他很确定，伯爵并没有留胡子，这圈痕迹是什么似乎变得不明而喻。甚至于，昆廷可以看到一些大概是粘稠液体的东西累积在灰山伯爵的下巴上，正在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向下滴落。
  等到灰山伯爵离开房间，昆廷进去检查过，发现那两名女仆已经全身僵硬灰白，脖子上有一块被咬出来的血洞。
  此后，昆廷开始留意起灰山伯爵的一举一动。
  除了昆廷这个人尽皆知的私生子，伯爵并没有其他子嗣，伯爵夫人去世快有三十年了，此后伯爵再也没有结过婚，在昆廷被灰山伯爵带回城堡之前，伯爵和夫人还一度是吟游诗人口中的爱情佳话。
  在昆廷被带回城堡之初，大家还以为他会被当作下一任伯爵培养，结果伯爵只是随意将他扔在守卫队中，便不再管他。一晃十五年过去，昆廷依然混在守卫队，灰山伯爵并没有让他继承爵位的意思。
  不过，灰山伯爵已经快要七十岁，哪怕他一直没有提过继承人的事情，人们对于下一任灰山伯爵的议论依然热烈异常。
  佩恩家族并没有旁系，嫡系只剩下灰山伯爵一人，拥有佩恩家族血脉的看来看去只有私生子昆廷，除非灰山伯爵愿意将佩恩家族的祖业交给毫无血缘关系的旁人，否则只能让昆廷来继承灰山伯爵的头衔。
  作为下一任灰山伯爵的第一热门人选，昆廷在城堡内是很自由的。只是此前昆廷对自己这个便宜老爹并没有特殊感觉，所以一直对他敬而远之。灰山伯爵也完全没有将他当作家人，就连和他说话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
  对于昆廷开始频繁关注接近灰山伯爵这件事，众人并没有感到奇怪，只以为昆廷想要获得老伯爵的爵位和领地，终于行动起来了。
  而老伯爵似乎也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个拥有血亲关系的家人，昆廷开始慢慢出现在老伯爵的书房里，饭桌前。
  越是接近老伯爵，昆廷便越能察觉他的怪异之处。
  灰山伯爵已经接近七十岁，但是外表看上去顶多只有四十出头。而且他用眼睛看着昆廷的时候，总是让他觉得莫名不舒服，经过仔细观察，昆廷忽然发现，老伯爵的虹膜和瞳孔一样的纯黑色，那双完全不似正常人类的眼睛内隐藏着各种邪恶的情绪，被盯住的时候，很容易感受到被某种危险的邪物凝视的危险感。
  除了外表，老伯爵的饮食也异常重口。他并不吃肉以外的食物，也不喝非红色的饮料。灰山伯爵的食物都是没有经过太多加工，还凝结着血水的肉类，饮料是红得像是加入了鲜血的暗红色葡萄酒，和老伯爵吃饭时，昆廷必须要忍受浓重的血腥味。
  除此以外，灰山伯爵的性格也异常暴虐残忍，昆廷目睹过数次老伯爵忽然动怒，徒手拍碎仆人的脑袋，或者撕开他们的胸膛。在完成恶行后，老伯爵还会不由自主做出舔嘴唇和咽唾沫的动作，看着地上尸块的目光如同一匹正注视着猎物的恶狼。昆廷丝毫不怀疑，如果旁边没有其他人的话，他绝对会一把扑过去撕咬他们的尸体。
  昆廷并非一个知识渊博的学者，对灰山伯爵身上发生的变化也不了解原因，他只能去书籍里寻找答案，只是城堡内并没有太多的魔法类书籍，里面也并没有关于这种情况的记载。
  至于拥有更多魔法类书籍的地方，首先能想到的自然是法师塔内，只是法师拥有很强的个人地盘意识，肯定不会让昆廷进入他们的塔内。所以，昆廷只能去教会修道院的图书馆寻找相关答案。
  昆廷通常会在图书馆内呆到闭馆。而在一天晚上，昆廷从教会往城堡走的时候，意外发现灰山伯爵的身影。出于好奇，昆廷没有急着回去，而是远远观察灰山伯爵。结果，昆廷意外看到了一场重口味宴会，老伯爵和教会内的几名僧侣开了一场混乱的吸血晚宴。
  昆廷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此后再也没去图书馆翻找书籍，寻找老伯爵变化的原因。他萌生了远远逃离此处的想法，但这里毕竟是他的家乡，是他呆了三十年的地方，乡情和眷恋是没法轻易割舍的。
  昆廷在城堡内的朋友不算少，但能和他谈论此事的朋友，他左思右想之下，也只有艾赛亚·米尔恩。他是城堡内另一个魔法师尼古拉斯·克林顿的学徒，和其他的魔法师不太一样，他并不喜欢天天呆在高塔内做实验，而是经常在城堡各处溜达，同时也是昆廷最好的朋友。
  当昆廷和他提及此事后，艾赛亚震惊不已，但也表示和昆廷一同包围城市的安全，没过多久，艾赛亚就给他提供了一条很重要的讯息，老伯爵和那些僧侣们疑似被黑法师控制的尸傀。
  “所以你便去到遗落之镇，试图寻找月轮女士控制灰山伯爵的证据。”马雷说道。
  “是的。”昆廷点了点头，然后忍不住叹息一声，“然而并不是她。我早该想到的，那个镇子离灰山堡足足有两百多公里，需要一天时间才能抵达，月轮女士不可能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控制灰山伯爵他们的行动。”
  “如果不是她的话，岂不是说明灰山堡内有一个黑巫师。”麦克很快想到了这点。
  “嗯。”昆廷点了点头，表情非常凝重，“但是不管怎么说，我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这座城市就这样沦陷的。”
  正在此时，一边的威尔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只见下方有一个白色的东西撞在他们脚下的悬空通道上，石头通道发出断裂声，几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便朝着下方坠去。
  在空中的时候，马雷和麦克连连念出羽落术的咒语，施加在几人身上。
  缓慢降落过程中，马雷发现了撞毁石头通道的东西，是两具骷髅，他们纠缠在一起，像是被什么生物暴力揉捏成一团，撞毁通道的同时，它们也差不多完全被摧毁了，朝着下方快速坠去。
  亡灵是一种混乱生物，它们之间自然是存在争斗的，这两具骷髅怕是惹到比它们强大许多的存在，这才落得如此下场。只是，它们刚好撞毁通道，马雷觉得这个意外未免太过巧合，更像是下方有亡灵想要对几人出手。
  差不多降落了一百多米，他们才触到地面，这里看起来像是城市交叉通道中间的圆形小广场，正中间是一个雕塑喷泉，雕塑倒在地上四分五裂，再加上悠久岁月的腐蚀，已经难以辨别原貌。
  “大家小心，我们掉下来恐怕不是意外。”马雷提醒道。
  “哈，还真是一条安全通道。”威尔看着昆廷，挖苦道：“我们马上就要变成几具骷髅架子，在这黑漆漆的地下城里安全地度过上万年了！”
  在死亡的恐惧之下，威尔已经懒得考虑对方的身份了。
  “我确实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情况。”昆廷也有些无奈，“这里是有亡灵，但是它们并不活跃，上方的通道离他们又很远，通常来说，是不会发生意外的。”
  “佩恩伯爵，此时看来，你的话并不值得相信。”威尔张望着四周，对昆廷非常气恼，但他更害怕四周的黑暗之中可能会突然窜出来的亡灵，“我觉得我们落在了亡灵的包围圈里，马上就要变成他们的食物了！”
  “放心吧，威尔，最近的亡灵离我们还有近两百米呢。”马雷说道：“大家不要慌乱。上面的通道有些部分是和这个城市的建筑物连接起来的，我们可以通过爬上那些建筑物重新回道通道上。”
  “马雷说的对，刚刚在上面的时候，我注意到左前方便有一座和通道连接起来的高塔。”阿瑟说，制定复仇计划时，他在路线上花了许多时间，养成了时刻观察周围道路畅通程度的习惯。
  “那我们便朝左前方前进。”麦克说，“马雷的精神力比较灵敏，可以察觉亡灵的动向，最适合在前面带路。威尔和阿瑟走在中间，我和昆廷殿后。”
  对于麦克的安排，几人并没有异议。
  马雷接过煤油灯，走在了队伍前方。
  昏暗的灯光只能照亮很小的区域，道路两旁的房屋纤细瘦长，到处是尖尖的角，所有的部件几乎都是锐角三角形的模样，这些充满精灵风格的建筑物在几千年前是精美的代名词，但此时，陷落在黑暗之中，这些尖角建筑变成了诡异和恐怖的代名词。模糊的光亮让周围到处是尖细扭曲的阴影，缺少了门和窗户的三角形空洞直勾勾注视着道路中间的几人，流动的气流穿梭在空洞中发出奇怪的声响，状似阴森的笑声。
  “你、你们听到没？有诡异的说、说话声。”威尔抱着自己的胳膊，两条腿打着颤，上下牙齿“哒哒”作响，这副娇滴滴的模样让其他人一阵恶寒。
  “威尔，不要胡思乱想，只是山洞内气流流动的声音。”马雷说道：“还有，你要是再动不动停下，我们就只能抛下你，自己先走了。”
  马雷心里有些焦躁，因为有一只王级的亡灵正在朝这边移动，不知道是不是那只用骷髅将他们打下来的亡灵。幻灵距他非常遥远，马雷没办法把它召唤过来。在场的几人在王级骷髅面前弱得如同婴儿。当然，马雷并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对付王级亡灵，只是他不想暴露自己会亡灵法术的事情，而且这需要其他人能够拖延至少半个小时，给他充足的施法时间才行。
  “阿瑟，你记不记得，那个高塔当时离我们有多远？”他不由问道。
  “呃，没多远吧，大概一两百米。”阿瑟说道。
  “我们走了都要三百米了吧，为什么还是看不到那座塔？”威尔哭丧着脸。
  “等等！”麦克忽然叫了起来，声音之大，将另外几人吓了一跳。
  “麦克？”
  “看、看看看到塔？”麦克结巴道，他的脸上苍白，额头甚至有了汗珠。
  马雷看到麦克的模样，内心咯噔一下，也叫了出来，“看到塔？！”
  这里的全部光亮都来源于自己手里的煤油灯，而煤油灯的光芒发不出五十米外，阿瑟不可能看到一两百米外的高塔。
  “阿瑟，你现在还能看到塔吗？”
  对两人突如起来的一惊一乍，阿瑟还有些莫名其妙，“当然不能，这里这么——嘶——”
  说到一半，他猛地倒吸一口冷气，“我看到那座塔，似乎是因为它里面有光，只是太淡了，我才没有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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