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起，十万雪山才将将渐小的雪又开始下的厚了起来，白茫茫的雪花稍显密集，但每一片不知为何，看起来都有种别样的孤寂。
  “我的女儿因你们而死，你的母亲却也被我所杀吗……”
  愰神间，姜芯雨看向了被她随手扔在地上，依旧在昏睡之中的雪铃兰，眼眸间竟是几许茫然与讽意，这一刻，她有很多话想说，但话在嗓中，却终是难言。
  姜雪曼从已然失去意识的雪竹韵的小腹内抽回手掌，看着这位近乎无敌的雪狐之主倾倒在地，鲜红的血液溅落在雪层之上，如同冬日盛开的红梅，娇艳中透着几许悲怆。
  这一刻，姜雪曼才隐隐明白雪竹韵为何如此，为何会选择此等没出息的方式来寻求自己的乞怜。
  想必她自己也很清楚，即便这样做，自己也未必会放过这个小狐女，但姜雪曼已然明白，这位刚刚身死的盖世妖主，除了这般哀求自己，已然别无可选。
  姜雪曼幽幽张开手掌，里面是一颗带着温热血液的妖丹。
  妖丹本就是世所罕见的宝物，更何况还是这位传说中的传承九天幻灵狐血脉，世间近乎无敌的盖世大妖的妖丹，恐怕便是凡人，都能够以此炼体，强夺拥有‘天灾’之资！
  想来这枚妖丹的存在，若是传出风声，世间人将为之疯狂。
  如果，妖丹是完整的话。
  姜雪曼所注意到的不是这枚妖丹的价值，也并非吞噬它之后，究竟能够获得怎的逆天之资，拥有何等盖世之力，她注意到的是……妖丹是碎的。
  妖丹上的裂纹清晰可见，上面附着的鲜血沁在缝隙之中，显得越加的悲怆几分，让人心中莫名泛起几许难言的情绪。
  “真是个怪物。”
  姜雪曼不禁冷然看着倒在地上的雪竹韵，这位盖世妖主的生机在数息前便完全断绝。
  姜雪曼心中很清楚，无论是四大圣族的数十位宿老们围攻也好，甚至是四位族主联手也好，恐怕根本难以对雪竹韵造成致命性的损伤，更惶谈毁去她的妖丹？
  这是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亦非是四大圣族中人所能够做到之事。
  这一刻，姜雪曼才明白，原来这位九天幻灵狐族的盖世妖主，在四大圣族全面进攻之时，便已经是垂死之身。
  妖丹已毁的雪竹韵，即便他们不采取丝毫的攻势，想必也活不过这些时日了。
  但饶是如此，凭借垂死之身，依旧斩杀了四大圣族数十位宿老，与四大族主久久纠斗丝毫未显败势，便可见雪竹韵的力量究竟到了何种层次。
  “若是你全盛时期，恐怕刚才也是无惧我的威胁吧？”姜雪曼不禁如此在心中猜测。
  若是雪竹韵未在四大圣族攻上十万雪山前受到此等重伤，恐怕无论是在这雪山之巅的围攻，还是刚才自己的威胁，凭借她全盛时期的实力，想必都能够化解。
  如果当真是那般，恐怕这次十万雪山之战，战争的结果也会逆转，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可惜的是
  世间从来便没有如果
  在姜雪曼眼中，对此也并没有任何同情与可惜，因为这与她从一开始便没有关系。
  这位雪狐之主究竟是全盛状态，还是垂死重伤，与自己替女儿讨回血债终究没有太大关系。
  “你可真蠢，便是如此选择，我也没有放过这只小狐狸的打算。”
  姜雪曼的声音有些寒冷，就如同这万年不化的十万雪山，伴随着她的视线，所见之处，便是亘古不化的冰雪。
  正如同刚才雪竹韵所言一般，在姜雪曼的心中亦是如此，爱女风天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这个世间又有什么还能够比这更加珍贵？
  年轻的生命，纯良的灵魂，充满着无限可能的未来……最终却如一捧黄土，临终时分连安眠都是奢求。
  这份恨意，姜雪曼永生难以忘怀，便是此刻，闭上眼眸之时，心中便会被无尽的漆黑所淹没，如同在地狱业火中煎熬，每一寸灵魂都在被不停割裂。
  姜雪曼再度将视线看向了雪铃兰，不禁嗤笑着雪竹韵临终时倒在她身前，在她耳边留下的最后言语。
  “你们隐在未来的筹谋，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姜雪曼的声音很轻，没有任何人听见，即便是正在赶来的风离天等人也未曾察觉，这些言语就像是消散在了风雪中，永远的埋在这十万雪山里。
  她的话就像是对雪竹韵的回应与讥讽，但却也不需要太多，一句便已经足够。
  随着风雪又开始渐渐增密，有些阻人视线，姜雪曼也缓缓蹲下了身子，眼眸间如同冰雪深潭，看向昏睡在厚厚雪层之中的雪铃兰的视线蕴着让人胆颤的温度。
  下一息，姜雪曼将满是鲜血的手掌掐在了稚嫩少女的脖子上，没有丝毫的怜惜，也没有半分同情。
  随着手中力道的缓缓增加，昏睡中的雪铃兰的面容也月越加痛苦，就像是陷入无法醒来的噩梦。
  生命本就是如此的脆弱，看着眼前幼小的生命即将凋零，姜雪曼的心中不知为何，却没有丝毫报复的快意。
  小羽儿临终之时，是否也如同这丫头一般痛苦呢？
  姜雪曼不禁怔神，却未曾注意到，她原本手掌上沾染的雪竹韵的鲜血，却缓缓的沾在了雪铃兰的身上。
  也不知是相隔不远的雪竹韵尸身的气息，还是手掌上原本属于她的鲜血的味道，竟让昏迷中的雪铃兰心有所感，连痛苦的桎梏都不再在意。
  便是昏迷之中，稚嫩的少女的脸颊上都隐约理解了些什么，不自觉的悲戚流泪，就像是在不停的追逐不可割舍的珍贵，但那个背影却与自己渐行渐远。
  光与影之间，那不可挽留的身影渐渐消失，任凭自己如何哭泣，如何悲伤，她却也在与无法回头，再也不能重新拥抱自己一次。
  “娘亲……”
  昏迷的雪铃兰的嗓音稚嫩且悲伤，就像是在也无家可归的孩子，只有在睡梦之中，才有追寻那在也不可得的温暖。
  伴随着似曾相识的声音，姜雪曼逐渐收力的手僵住了，也不知是稚嫩少女滑落的眼泪，还是手掌上原本的鲜血，姜雪曼竟突然觉得手有些不听使唤，渐渐松开。
  她仿佛看到了曾经无比宠爱的女儿，那个总是懵懵懂懂，时常挂着泪珠子扑倒她怀中撒娇的小丫头的身影。
  十万雪山，风雪依旧未曾停过，就如同亘古万年以来，所望所及，便是无尽严寒与冰雪。
  绵延的山脉让人看不到头，崎岖的冰川雪谷隐约的成了回响最好的助力。
  远处，源自雪山之巅那方，竟是有着撕心裂肺的仰天嘶嚎，让隐约听见的人，心都快要裂开缝隙。
  那一天，也终于有人知道了。
  魔女也是会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