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离的较近，即便是姜雪曼的声音很轻，雪竹韵也听得清楚，只是那些入在耳中的轻声言语，却让她的心底远没有那么平静。
  见到被姜雪曼抱在怀中，隐隐受着灵力威压折磨的昏睡女儿，雪竹韵眸子间泛着疼惜之色，却终是无可奈何。
  以她如今的状态，虽然尚有能力击杀姜雪曼，但却绝无可能从这位姜家女的手中活着救下雪铃兰。
  更何况，只有雪竹韵自己清楚，便是她能够从姜雪曼手中夺回女儿，也再没有机会将她送离山下了。
  早在她数日前决定以身殉死，决定以此等血局中搏险生机，为未来的某人应对幕后之人取得逆转之机时，她的死亡便已经注定。
  但无论是看着无力拯救的女儿，还是与自己一般被命运所愚弄的可怜女子，雪竹韵的心情都难以平静，罕见的起伏着，如同秋风下的浪花，有着掺杂落寞的萧条。
  见到姜雪曼不断施加的力量，致使昏睡在她怀中的女儿痛苦至极的挣扎，雪竹韵紧咬着嘴唇，沁出鲜红血迹，最终却是无奈的垂下了眸子。
  “我没有资格寻求你的宽恕，也没有道理请求你的原谅。”雪竹韵的声音亦是很轻，有着几许空寂。
  这是雪竹韵无比清楚的事情，所谓的‘冤冤相报何时了’终归只是无恨者的戏谈。
  面对真正夺取至亲生命的仇敌，面对那将心中所守护的挚爱粉碎的恶魔，没有人能够轻易的放下手中的屠刀，即便是天下为公的世界君主也不行。
  这般时候，无论是哀告还是恳求，都是对复仇者的愚弄。
  命债，终究是要命来偿还。
  “我也没有资格央求你放过这个孩子，甚至说不出一切和她无关这种厚脸皮的话。”雪竹韵认真的看着姜雪曼，眸子如同秋水平缓。
  这亦是雪竹韵深知之事。所谓的战争，便是无尽的罪孽的叠加，如同永不停歇的齿轮，没有歇止。
  即便是幼小的孩子，在战争中也没有任何的特殊，即便是善良的人，在地狱里也不会有神明的眷顾。
  就像是那风族的幼小少女，或许从未伤害过任何一只九天幻灵狐，但却会被族人们无情的报复，只因她继承了那死仇的血脉。
  如同此刻的女儿雪铃兰，即便她从小便对众生怀抱着善意，却依旧要为自己与族人的杀戮偿还罪孽。
  雪竹韵很清楚，她根本就没有阻止姜雪曼为爱女复仇的理由，甚至连卑微的借口都无法寻找出来。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请你放过这个孩子，只有她暂时还不能死去。”
  雪竹韵的声音很轻，在风雪中显得有些可笑，映在姜雪曼眼中亦是多了两分轻蔑。
  不过还未等姜雪曼开口，雪竹韵便走到了她的身边，但雪竹韵却并未动用灵力，甚至说放弃了攻守的姿态，就像是一名随处可见的普通女人那般。
  面对雪竹韵这种怪异的选择，饶是姜雪曼也微微怔神，却并未后退，只是将掌心的灵力凝的更紧。若是雪竹韵想要击杀她救人，最终救回的也不过是一具尸体。
  至于己身的生死，姜雪曼此刻并不在意，就像是看着这十万雪山随处可见的雪花，还稍有些惹眼。
  “所以？”姜雪曼的声音中有着几许讥讽，即便对方拥有着天大的道理，她也没有放过雪铃兰的打算。
  见到爱女那般惨死的模样，若是不杀尽这十万雪山的妖狐，她的怨恨难以平息。
  雪竹韵没有回应姜雪曼的话语，反倒缓缓伸出了手，将姜雪曼抱着雪铃兰的一只手握了起来。
  这一刻，便是远处的四大圣族四位族主，也不禁愣神，完全不明白那两名女子在做些什么。
  以她们之间的怨恨，无论是之前姜雪曼接近雪竹韵也好，还是如今雪竹韵接近姜雪曼也好，都近乎是不可能之事。
  两人之间的仇怨无法化解，至亲的血仇，本就是天地间无解的结怨。
  “难不成姜家妹子被那狐妖控住了心神？”姬玄天担忧问道，时刻准备出手。
  一旁的东皇轻眉伸手拦下，微微皱眉却又摇头：“她们之间没有灵力交锋的波动。”
  东皇轻眉是阴阳术大家，对于天地间的灵力有着极端敏感的探查力，便是雪竹韵施展幻术，也无法完全遮过她的眼。
  此时的东皇轻眉深知，姜雪曼并未着了雪竹韵的道儿，只是在普通的与对方‘交谈’。但这件事儿本身，便让人觉得太过怪异，因为以姜雪曼和雪竹韵的立场，两人之间本应无话可说。
  风离天亦是蓄势待发，时刻准备着出手，眼瞳中亦是有着几分疑惑，因为那两位女子之间，气氛实在过于怪异。
  只是
  正在众人猜疑不定之时，更加令他们不解，且难以相信的事情发生了。
  眼前的一幕就像是虚假的幻境，但唯有鲜红的血液溅洒在纯白的雪层之上时，才让人明白，这一切全是真实。
  无论是稍远处的风离天等人也好，还是极近距离的姜雪曼也好，竟是都怔住了神，难以相信眼前竟会出现此般变故。
  尤其是姜雪曼，看着她自己的手腕刺入雪竹韵的小腹之内，宛若利剑一般，随时都能够将这位盖世妖主的性命泯灭，更是升起一种怪异感。
  就在前一刻，雪竹韵握着自己手腕的那一刻，竟是如同使用匕首，刺向了她自己的小腹，全然没有任何预兆，便是姜雪曼也瞬间没有理解这位盖世妖主究竟为何做出此般自杀之举。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雪竹韵因为小腹严重的伤口，鲜血染红了衣裙，嘴角的血液更是将脸颊映衬的更显苍白。
  “用我的命……来偿可好？”雪竹韵依旧没有松开姜雪曼的手，也没有任何治疗的打算，如同刚才一般言谈，只是气息有些萎靡。
  “我也知道，这是很不公平的一笔买卖。”雪竹韵的扬起的笑容泛着几许苦涩，看着眼前痛失爱女的姜雪曼，眸子间罕有的泛着泪水。
  “我的性命几乎快要走到了尽头，比起你那小女儿才要刚刚开始的人生来说，实在是太过廉价的东西，就算是在多付出十倍也好，也是无法补偿的分量。”
  “但这些……对这丫头却不一样。”雪竹韵将视线看向在姜雪曼怀中昏睡的雪铃兰，此刻雪竹韵洋溢的笑容之中，是死别的不舍。
  “我与我的族人害死了你的女儿，你也‘杀了’这丫头的母亲……至少……这样的话……”
  她被你所杀的理由，多少能够得到些偿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