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伍德茨涅洛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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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liven 更新:2021-04-18 20:20 字数:3255
伍德怀着数十年来头一次痛苦又释然的心情,解放了自己,解放了世界。
在命令手下将坎贝尔击晕的那一刻,他清白无污的历史身份也就不复存在。地球联邦第一任元首,只不过是一位私通黑手党,通过地下网络掌控世界的人。威斯顿一定会在杀死他之后利用这条“惊天爆料”蛊惑群众,使自己在地狱也不得安生。
爱国者,是对于他守护的国家而言的。如果这个国家都分崩离析,那又何来爱国者之言?只怕无数指责与谩骂,都是用“叛徒”“异教者”这类词语喷溅在他们的身上。
地球联邦的使命结束了吗?仅仅存在十五年的联邦到此为止了?
伍德在这一刻发现他异常的苍老,比任何人都年迈数个世纪。他头晕眼花,这个世界仿佛天旋地转,不再平衡。他手中紧握的电话柄也突然松开,黑金色的金属线从他眼睛里由迷离至消失……
不!不是现在!
伍德又靠出奇的意志勉强缓过神来,一切还是原来的样子。他另一只手紧握着水杯,里面浑浊的药物是他维持生命的最后源泉。三年前,他被诊断出心脏提前衰弱。在这个医学高度发达的年代,这种病已经可以得到缓解。他通过特殊的化学药剂保持心脏工作水平在三年前的状态,但谁都知道这种做法带来的负荷极为严重。身为患者,他需要更多的休息,而不是争论、熬夜、愤怒与剧烈运动。他坚持做完任期,为了他名垂千古的一己私心,抛弃了自己的身体,甚至抛弃了万物平衡的守则。
先人早就说过,世界上只有等价的事、物、行为和选择,取一种,就必须要舍同等价值的另一种。他曾经恐惧过自己某一天突然阵亡,抛下他的女儿和外孙,去见自己逝世以久的妻子。而现在,这些不复存在,他沉浸在工作中,为国家奉上最后的精力。
可说到头来,又何尝不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他身陷囹圄,难以逃脱,就连最终的清名也要被践踏。
他抬起苍老的额头,用眼神一一拂过站在办公室里守卫的人。他们根本不是纽扣人,只不过是一家爱国保安公司的志愿者。
稀稀拉拉,少的令人痛心。
只有十一个人为他共患难,同艰苦,度过最后一段时光。
外面的战火,更加猛烈了。
震天的炮声,更加清晰了。
疯狂的呐喊,更加接近了。
绝望的人生,更加短暂,更加仓促了。
“终究是我,害了国家。创造国家,是我的功业,人民的功业。毁了它,却都是我的责任。”伍德的语言里充满自嘲,他一向对滑稽而凄悲的事物不屑一顾,但现在的自己,却成了他曾经最不想成为的人。
“世界人民,终究以您为国父。伍德先生。”
“伍德,我们会守护您到最后。”
“反叛者不会有明天!”
“地联将冲向宇宙,取得胜利!”
……
伍德笑不出来,空荡荡的袖摆下冷风直窜,落地窗口上的玻璃已经出现了一处弹孔。三分钟前,一把狙击枪瞄准了伍德,子弹击碎墙壁,打中了他脑勺后的那副画上。虽然没有造成危险,但威胁已经形成。伍德吓得不轻,神智开始慌乱,一度脑海里放出了几十年前他光辉的人生独白。
他眼前的灰白色药液,成了高中时亲手试验的澄清石灰水,他已经说不出它的化学符号,这些东西他从来不用心去记,却总是拿到全班第一。身后的巨匠之作,想想居然和他初中美术课上画过的一副神似雷同。这幅画的原作现在正保留在第五莫拉私立中学里作为纪念。他办公桌上的台灯,越看越像那时陪伴他工作的夜灯。他年轻时做过三年小学数学老师,常常忙于备课而忽视老婆和孩子。眼前的十一位勇士中,有一位特别像他的儿子,高高的鼻梁,细长的眼眶,浓密的眉毛……
他二话不说,喝完铁杯子里的药,精神竟然彻底恢复了。
一切还有希望。
“所有人,不要慌张。”伍德用拐杖站起来发话,“我们虽然背水一战,但远大的后方,还会有来自太空的频频捷报。只要今日获得短暂的胜利,这场叛变就会比想象中的更加短暂,免国家于水深火热之中。”
士气高昂的卫队充满希望地看着伍德。
“十一个人,五个人负责在二楼配合,六个人在一楼的临时战壕底下阻击敌人。车臣武装现在还剩下五百多人在近城,只要消灭他们……”
“没时间了!”
一队人马从墙后夺门而入,哗哗的子弹壳落地,十一个保镖竟然瞬间倒下。
伍德继续说完他的话,随后场面陷入沉寂。
达达林出现在突击队员的身后,以胜者的姿态和轻蔑的眼光打量着伍德。在血流成河的地板上,脚步声竟然与踩在小溪里的涉水声别无二样。
“地球联邦政府,今天会被正式终结。”
伍德想要开口,但虚弱无力让他的身体反应得很吃力。
突然间,达达林粗厚的嘴唇和巨硕的鼻孔喷张得有如怪物,拧成暴怒的凶相。才一眨眼,他就魔鬼般地闪到伍德面前,扼住老人家的喉咙。他把这里唯一一个象征联邦的活人与死人们分开,直接而粗鲁地避开自己的人群,把他拖到走廊上。
伍德痛苦地被控制,他紧握拐杖的手颤抖地张开,任由它清脆地摔在地上,发出可怕的响声。他四脚离地,意识全无,最后连咳嗽的力气都消失了。达达林粗鲁的双手紧紧扼着他的喉管,力道却又不足以置他于死地。
主席抓住最后的门把手,死死握住不放,他整尊瘦弱但刚劲的身躯竟然一时间全部贴向门板,达达林使出强力,却只掰开了一些。
他的车臣小弟们准备去帮他,也想混一个“粗鲁地羞辱总统”的美名。但达达林凶狠地瞪着他们,意思是不要来抢功劳。众人自然识趣,又重新回到自己原来的岗位,用唯一可动的双眼见证这不可思议的一切。
此时,达达林正在虐打伍德,老人蜷缩成一团,耸起双肩,尽量护住头部,心里却忍受永世难忘的屈辱。达达林的拳头结实而坚硬,他一边痛击这个他憎恨的仇人,一边愤怒地嘶吼、用烧哑的嗓子辱骂他,好像早就等待着这一天。
伍德在统一战争中犯下的唯一罪行,就是下决心将斯拉夫狂暴主义者铲除。虽然其他民族的人完全不反对,但北方的战斗民族却对此记恨在心。车臣武装一度由万人降至千人,又因为无尽的扫荡和屠杀只剩下了百余人,最后他们一齐逃上渡轮,去了非法组织公认的势力范围——西西里。
在那里生活的痛苦令人难以想象。西西里恃强凌弱的风气让车臣的小众尽受屈辱。达达林是其中一个伙计,他憎恨把他置于死地的人,即使最后他逃出生天,但此仇不得不报。
他是那种人。
伍德却不同,他从来都抱着政治眼光去看待任何事,包括每天的早餐。
达达林用怒火之拳把伍德揍至昏阙,然后愤怒地离开了办公室的走廊。威斯顿交给他的任务完成了,达达林相信他的手下会处理得让他满意。
走到大厅的时候,他察觉到了气氛的违和。似乎一切双眼都在用仇恨的目光斥责他,达达林的步伐不再坚定有力,心中的空虚让他变得有些后悔了。刚才的举动,会对他的前途造成影响。真正目睹的人不多,达达林心里想。
威斯顿很早就认定他是个蠢人,直到现在也是。达达林谨慎地观察了所有的士兵。他们看起来都训练有素,目之所向都始终如一。全身上下无处不散发着秩序和克制的精神。
达达林突然反应过来——他原来的驻扎部队被撤换了。
可到底是谁能突出重围,来到这里?又是谁有权利在不让他听到枪声的情况下撤走所有军队呢?
他只想到一个人,但又觉得匪夷所思。直到眼前威斯顿的熟悉身影真正出现在他眼前,他才相信这些猜想。与此同时,他敏锐的听觉感受到齐刷刷子弹上膛的声音。都太晚了。
偌大的宫殿中,两排军队的用意一目了然,他心中萌生一种被羞辱的痛苦和不甘。一切,原来一切都在他的策划之中。他根本不会考虑任何人的真正建议,他只在乎结果!
和难以割舍的权力!
“你这个懦夫!威斯顿,来世有种再战!”
达达林沙哑的嗓音在宫殿里孤单地回响,威斯顿在聆听。他穿着与在场军人们拥有同样款式军徽的大衣,从容不迫地靠近达达林。野蛮人突然察觉到了动手的机会,他飞快地出拳,这时,他的胸口一热。
而仍然活着的威斯顿却听到两声枪响。
……
胜者不会给败者留下任何机会。威斯顿精心设计了足够让达达林灵魂痛苦一世的杀人手段——用一把只有一颗子弹的六发左轮杀死了达达林。
在盲目的旋转之后,偏偏装子弹的就是这一枪。
“胜利之人缺少不了运气。”
话音未落,威斯顿离开了大厅。他右手一摆,又一场无意义的屠杀开始了。达达林最后被打成了筛子,恐怕最后谁也认不出他的尸体了。
与此同时,另一发子弹传出的响声则来自混乱以久的元首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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