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洛夫金离开不到十分钟，上一次会议的人就都到齐了——珀尔、蒂恩和军队机器人专家纳可松。
  珀尔坐在坎贝尔对面，纳可松和蒂恩则在另外两张椅子上相对而坐。刚来的三人明显在食堂的包间中用了一顿好餐，现在正精神抖擞地整理桌上的电脑和电线。坎贝尔想：“徒劳之功。”
  事实却不尽然，他们花了仅仅五分钟就把一切整理好，坎贝尔这一块本身就没有复杂的设备，除了一盏来自于吧台的酒杯，而里面装着一些来自华南地区的茶叶——奇妙的组合。
  在军营的会议中，应当尽量让东道主发言，更何况军队拥有调查的绝对实权。然而，当今人尽皆知的公关主任蒂恩仍然抢先一步发话了。
  他用尖锐的声音说：“我相信经过你无聊的调查之后，联邦机器人集团已经脱离嫌疑了吧。”
  蒂恩就坐在坎贝尔旁边，他毫不费劲就闻出来蒂恩今晚吃了青葱生蚝。他尽量离远了一点，然后用坚硬的语气答道：“并没有，先生。反之，联邦机器人集团在机械武士身上暴露的质量缺陷增加了许多。”
  蒂恩浓密的眉毛立刻皱成了一团。“听着，黄毛小子。让你来调查是出于对你身份的尊重，我要早知道有些人水平有限，还不如去请两个私家侦探好了。你给我记住了，我们集团不可能制造这个案件。”
  坎贝尔也很不客气地提高了音量：“我没有排除你和你那好集团是幕后主导的可能，毕竟一年前的维修权丢失让集团亏损了很多，以至于今年年初就推出了一份华而不实的新版说明。”
  蒂恩脸色大变，他站起来狠狠瞪着坎贝尔：“注意你的言辞，小子。”
  “够了！”珀尔厉声厉色地制止。
  “集团无论如何都不会陷害军方，这是不可能发生的。”蒂恩不服气地坐下，他鼻孔张得很大，好像要吃人一样。
  “你无法为集团辩解，联邦机器人公司的动机还不少，就比如打倒史托克而新上任的伊万·查理总裁，”坎贝尔看蒂恩又要跳起来，峰回路转地说，“不过我不肯定集团一定是幕后主使，虽然种种迹象都指向你们。经过一个傍晚的初步调查和审讯，我对这起案子有了一定了解。”
  珀尔问道：“什么了解？”
  “我已经得到了三条只关于一个方面的线索，准确来说，是一个词。”
  坎贝尔清了清喉咙，故意将声量降低：“人权。”
  “人权？什么鬼？”蒂恩不耐烦地揪着自己的领带。
  “我早在‘夸克’通讯大厅执行任务的时候，就遇到了风险，”坎贝尔说，“在我们要对外星人发射干扰电波，并按下按钮时，电子管家阻止了我们，并提出了一个诡异的要求：机器人需要人权。”
  在场的人陷入了沉默，蒂恩的长脸此时显得更长了。
  “先生们，反观机械武士案，他们发生暴动，引起不稳定的原因也和人权有关。
  “我在你们来之前四十分钟便到了这里，与机械武士暴动前的最后接触人见了一面。他承认在拆卸武士胸甲并进行维修的时候，骂出了一连串不堪入耳的粗话。但原因却是机械武士阻止他的工作。”
  “哦，天。”珀尔小声地说。
  “这是机器人主观意识的表现，体现强烈的排外和唯心主义观。”一向没有存在感的机器人学家纳可松说。
  “没错，这是他们要求人权的第一个表现。而第二个，则是在被辱骂之后，电子脑中的反抗情绪在几分钟之内击败了法则。我想这与很多因素有关，其中之一是武士精神，但谜题还是没有解开。
  “第三，另一个同仓库的机械武士阐述发生过程时是这么说的：‘人类未经允许而强拆胸板。’试问，人类对机器人执行操作，机器人必须服从，何来允许之说？”
  珀尔摇了摇头。“这都是关于人权的，还有什么？”
  “只剩下最重要的一点。”坎贝尔手中握着一支电子记号笔，“证明了人权问题就是机械武士不稳定的根源。”
  说完，坎贝尔从原木桌台的隔层抽出了一张打印好的分行卡纸，出视给在座的众人看。“这张卡纸上的内容是机械武士的大脑波纹。由于波纹仪同时记录了外在刺激，所以把我们当时审讯的语音也录了下来。我可以放出来。”
  然后，他从那堆设备中抽出一台小型的读卡机。他按下一个红色的金属按钮，轻微的“呲呲”声便从录音带中发出，同时读卡机的玻璃投射屏上开始显示机器人大脑中的波纹。
  五分钟后，录音带的第一遍已经放完。似乎没有人注意到波纹上的一簇异常突起，坎贝尔立刻回放到开始的第二分钟。
  录音带这次发出了清晰的声音：“你，报上你的名字。”
  “我没有名字……但是我有编号。”
  “你没有名字？”
  “机械武士不能拥有人的权利，所以同样没有姓名权。”
  就在这一刻，所有人都发现了蓝色波纹中异常的线路跳跃。从一个观察者的角度看来，他的大脑明显在做强行的挣扎。
  “同时，我还观察到机械武士的双眼……不规则地闪了一下。”坎贝尔补充道。
  珀尔的表情舒展开来：“这样我们可以轻松找出机器人的问题了。”
  “不，还不可以。”坎贝尔说，“波纹的异常不足以让我们观察出波动的区域。”
  “你需要提出更多关于人权的问题，这是它们的弱点——吸引他们上钩，这样就可以找出来了。”纳可松皱巴巴的嘴唇让他说话变得有些不利索。
  “我下一步计划这么做。但是也许可以把调查的范围缩小一些。”
  “我听说……机械武士无法查找他们暴动时的行动记录。”蒂恩终于发话，他的目光比刚才温和了一些。
  “完全正确。不稳定导致的机体故障也许是非整体性的，也许只有记录方面和思想方面出了问题——至少他们的作战能力没有丢失。”
  “哦，我有些眉目了。”珀尔意味深长地点着头。
  坎贝尔猜出了他要说什么：“事实正是如此，这件事情绝非偶然。”
  长达两个小时的讨论之后，蒂恩提前告辞，会议就此结束。坎贝尔替众人关闭了会议室的立场屏障，整个房间立刻消失了。他提着包搭上一辆停在路边的废弃反重力小车。
  “奥莱？你怎么在这？”坎贝尔上了车，他本来只想顺便借个人情，搭车去旅馆。
  “我本来就在这啊。”奥莱正叼着一根雪茄，入迷地吸着，朦胧的烟雾弥漫在车中，坎贝尔看不见车前奥莱的脸庞，他难受地打开了车窗，准备大口地吸气。
  坎贝尔从车窗里伸出头，这并不是一辆废弃的小车。在夜幕中，他又一次被他的涂装骗过了，同时，眩晕感被空气稀释，他感到比刚才稍微好一些。
  “既然如此，你把我送到旅馆去吧。”
  “当然可以。”奥来说完便启动了车子。
  “我刚刚上车的地方是……”坎贝尔看着外面流动的漆黑一片，失去了方向感。
  “哦，机库大道。”奥莱无意地说了一句。
  坎贝尔诡异地笑了。
  随后倒在了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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