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九！”轻蔑的呼声从方桌方向传来。
  赖九转身看到是一个白袍翩然，顶冠束发的俊朗青年，隔着走廊扶手，马上把驼背弯的更低了，讨好的笑着回应道：“小人在，小人在。这不是田家二公子吗？您一来我就欢喜的紧啊！”
  “滚滚滚！”田二公子挥着袖袍后退了一步，厌恶的看着赖九和曾牛，“我可不想看见你们这等挫人。”
  “好，小人这就滚，这就滚。”赖九继续笑着就想要带曾牛离开。
  田二公子，田牧字鸿徳。其父本意希望两子都能有远大的志向和高洁的品德。但是田鸿德却是完全相反，整一个执绔，还是花不起钱那种！
  总喜欢欺压奴仆或者平民来获取微不足道的存在感，除了一身好皮囊一无是处。这时候田牧德一个人坐在最远的方桌上看着戏剧，不大看得清。正好看到旁边赖九领着一个壮实的麻布衣少年向楼梯走去。
  这个贫家子有什么资格上楼？连本公子都没上去过呢。心里这么一想，田鸿德就不舒服了，忍不住叫住了两人。
  “等下，你等上去做什么？这小子也能上去吗！”
  赖九笑容越盛，微微收敛面上压抑的一丝不耐，继续回复到：“这少年郎找胡三爷的，是胡三爷的客人。难道您认识他吗？”
  “额……客人？我看是骗子吧！”田鸿德没想到这个少年是胡三的人，愣了一下，脱口而出。这种贫家子，城外一捡一大推，会是胡三的人？田鸿德有点不信。
  田鸿德的话也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其实他们也早想问了。这野小子有什么能耐能上红袖楼二楼，他们都没这资格呢。
  “是啊，这种小骗子，骗吃骗喝我见得多呢！”
  “田二少说的有道理，这种不知道哪个角落爬出来泥腿子怎么会是胡三爷的客人。”
  “赖九你活的不耐烦了吧？敢乱往二楼带人。”
  “野小子快滚出去！”
  田鸿德很享受这种被认同的感觉，顺手抄起桌上的酒樽就往曾牛头上泼去。
  曾牛眉头紧皱，他没想到还遇上了这种不可理喻的人，但心里告诫自己要低调隐忍，这种谩骂以前也听过不少，但总觉得今日特别窝心。
  伸手挡住了酒水，还是有几滴落到面上。曾牛低下头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面孔，我不想让自己愤怒的眼神惊到别人。
  赖九听着众人你一句我一句也有些犹豫了，自己好像被银子遮了眼，回头看着打量曾牛。
  不少人都围观过来了，田鸿德还在继续鼓动着周围人。
  曾牛强忍着怒意，今天过来只想打胡三一顿，不想闹的人尽皆知。事情闹得太大了，万一他们为了面子狗急跳墙，家里阿母阿妹终究是普通人容易受其所害。
  曾牛终于抬起了头，笑着对田鸿德说道：“田二公子，小人受人所托要见一见胡三的。您有意见可以等我下来再给您赔罪吧。”
  “胡三？嘿嘿，我就说你不是胡三的人！本公子果然慧眼如炬！大家都听到了吧。”
  田鸿德越发自信了，周围几个华服男子也调笑着鼓噪。毕竟离的露台太远看不清戏剧，如果面前有一出好戏的话他们还是很乐意看的，桌上还有美食美酒，岂不乐哉。
  曾牛看着田鸿德不依不饶也懊恼无比，但从未经历过此情此景他也无可奈何。总不能强自上楼吧，那么全楼都要被惊动了，今天放弃离开吗？不行，明天还不知道胡三是否还会在。
  冰冷的目光不再压制，肆无忌惮的洒在田鸿德脸上，曾牛有些狰狞的反问道：“你想要如何！”
  原本春风得意还在四下行揖的田鸿德陡然感到一股凉气从屁股底下升起，好似从沐浴春光进入了到了冰下三尺。一屁股坐倒在长凳上，还把酒壶打翻，湿了一片。旁边诸人哄笑开来，原本还觉得成为中心人物的田鸿德恨不得找个地缝爬进去。
  赖九看到周围人注意力都转移到田鸿德身上了，最终还是很在意银子，拉了拉曾牛就想悄悄带着他上去。
  没想到人群中的田鸿德又是一声高叫，连一身湿衣都不管，扑到走廊扶手边：“畜产小儿莫走！”
  他把刚刚的失态都归咎于曾牛身上，要不是曾牛要上楼，他也不会阻止。他不来阻止也没这档子事！现在他成了众人眼中的小丑都是这个小子害的。当然他从没想过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没事到别人身上找存在感，自作孽的缘故。
  曾牛听得气极，反手往扶手上一拍，实心红木脆生生地被拍断。劲风和可怖的气势把田鸿的吓得腿下一凉，但是在众目奎奎之前还是忍了大半回去，
  难能可贵啊……幸好衣服已经湿了，再湿一片也没人发觉。
  众人也被曾牛这一爆发吓了一跳，这一拍要是打到人身上就了不得了，不少人开始相信少年和胡三有关系，听说绿林好汉各个都是高手，杀人很杀鸡一样的。
  想着如此人群散开了不少，剩下一些不怕事的公子哥饶有兴趣的继续看着。人群中一个洪亮的的声音给曾牛解了难：“不如就喝酒吧！你，去拿十大坛白酒来，记我账上。
  两位小子就比拼酒力吧，如何？”说是询问却已经让赖九去取，一位青衣长髯，身长八尺，彪形虎体的中年人不容置疑的下了定论，本来热闹的周围人群也噤了声。
  曾牛看去，青衣长者额头尖，鼻偃齿露，言语有若铜钟，让人生不得好感，他依旧遥遥行了一揖。
  不管他是何意，结果是帮助了刚刚想要暴起伤人的曾牛解决了困境。不一会，赖九也带着几个杂役抬着酒来了，很奇怪的是，原本对谁都谄媚的赖九，居然破天荒没有讨好青衣人，倒是畏畏缩缩的，放下了酒就和其他人一样静静的站一边不说话了，围观的人群大都变了脸色慢慢散去。
  田鸿德感觉自己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遇到一个混账小子把自己弄的难堪，还遇到了马阎王！
  马阎王原名马大力，本是平乡侯国一佃户之子，失手杀人后逃到山里从贼。未想到几年不见，就摇身一变成为郭郡守的座上宾。郡城里一直有传闻，马大力不知从何处学来武功，专门帮郡守大人处理见不得光的事情。
  郭郡守初到巨鹿时候，城里魏家和他不对头。不到三日，魏家几百口人就被杀的一个不留。
  郭郡守当时借口捉拿凶犯，关闭城门不准魏家人离开，尽管魏家剩余老少四处相求，却无人愿意帮忙，郡守也不愿放过，铁了心拿他们立威。最后一夜，只听得街上一片惨叫，第二天魏家最后数十人消失不见。到了正午，郭郡守就称抓到了犯人，并草草处决结案。
  数个不知道是行侠仗义还是收人钱财的游侠儿当夜袭击的马大力住所，第二天数个人头却被挂在城门口。
  从那之后，再没人敢直呼马大力名字，大都称他马阎王。
  马大力觉得今天来的时候不错，身前这个少年明显是个练家子，打扮成这样要去见胡三和白石不简单，就想是否能结识一番，窥探下白石底细。红袖楼的白石是他在巨鹿城唯一忌惮的高手，不同于他这种走偏门学的武功，是个正统武者。
  没有打过他也不清楚白石实力如何，不过他暗中曾见过白石使用武技，一瞬间爆发的力量堪称恐怖。他身上必定有武学秘籍在手！
  马大力想要得到秘籍！
  酒到桌前，曾牛也翻越过扶手做到桌前，田鸿德却是怂了。
  家中父亲大人多次告诫过自己千万不要得罪巨鹿城马阎王，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人。田鸿德也听进去了，作为一个世家子弟，欺软怕硬是本能，怎么会去招惹阎王。而现在阎王偏偏找上他了啊……
  “马大人，在下认输，在下认输……”田鸿德像小鸡啄米一样不断作揖。
  “田二公子这是看不起我马某人？”
  “不敢不敢！”田鸿德犹如被撞击的大钟颤颤巍巍，低首退回到桌边。
  “这样子才好嘛，喝吧，谁倒下了就停！”马大力也没规定什么，直接就宣布了开始。
  田鸿德听的马阎王发令，连忙抬起一小坛子就，撕开就往嘴里灌。曾牛看的目瞪口呆，我这还没准备好呢你就开始了？曾牛还想找个酒樽，他看旁人都是用酒樽喝的，哪里像田二公子这么疯。
  一眨眼，田鸿德就开始灌第二坛，马大力满意的笑笑，曾牛刚打开了第一坛。闻着酸辣辛的味道，曾牛拧着眉头刚想尝一口，“噗通”一声，田鸿德已经倒下了，满脸通红，泪水鼻涕四溢，像只半死毛毛虫一般无意识的蠕动着。
  “哈哈，小子你赢了！”马大力走过来笑着想拍拍曾牛的肩膀，却被躲开了。
  心胸狭隘的马大力愣了下，暗暗把不给面子的曾牛恨上了。
  尴尬的冷笑后，鄙夷的看了眼曾牛就转身离开。
  如果不是在这里，我今天肯定让你小子变成残废。已经有多少年了，没人敢不给我马阎王面子了！
  曾牛也觉得奇怪，躲了你一拍，你眼里就凶上我了……今天真是诸事不顺，回忆不起来的名字，撞上了假装受伤的公子哥，还有无缘无故找自己事情的田家二公子。最后还有个显然不简单的青衣人，看着不像个武者，或许是哪里的权贵吧，曾牛心下掩起了一层阴霾。
  “赖九，走吧。对了，刚刚那人是谁？”
  “嘘，公子轻点，”赖九看到马大力的背影消失在大门门帘后才松了口气回答道，“那人是马阎王，平常都不来这的。今日不知怎么的来了，而且居然就这么走了。他的事情是禁忌，公子莫要问了。”
  马阎王？曾牛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走吧，带我上去寻那胡三。”曾牛又拍了拍怀里的银子。
  “好嘞，公子随我来！”赖九看到曾牛怀里鼓鼓的凸起，眼中又恢复强烈神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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