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锦言看了叶施施一眼，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再看了眼赵佳音，心中疑惑了半晌，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叶小姐，二夫人”，赵佳音分别看向这两人，然后一笑，从自己的手包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道，“你们来找我交谈的时候，有没有见我拿出手机摆在餐桌上？”
  网络时代，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吃饭的时候将手机摆在手边。现在聚餐的时候桌子上要没有三五个手机，拿到不叫吃饭了。
  但她们那天和赵佳音交谈的时候，由始至终都没有看到赵佳音碰手机。不过那种时刻，谁会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更何况她们是在谈判、又不是真的友情碰面。
  可此时赵佳音拿着手机这么问她们，情况可就很不对了。傻子也能猜到这手机里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证据。
  “话我就不多说了，你们的话实在让人难以启齿，我感到恶心。”赵佳音说着，直接点手机录音，播放出来。
  叶施施与她的交谈、薛玉林与她的交谈，都清清楚楚地从手机里传出，再真切不过。
  足足过了一个小时，这毫无剪接的录音才播放完了。赵佳音了手机，道：“董事长，这就是我和墨总那些照片的由来。我承认我做错了事，但当时我的确没有办法。如果不这么做，我的父兄就会受到连累。董事长，我愿意为我的所作所为的付出代价，但我希望这两个始作俑者也不能逃避责任。”
  墨老爷子的面容依旧是威严平静的，这一通录音听完，表情上完全没有变化。好像整个人已经定格了一样。但又的的确确没有被定住，从他落在薛玉林和叶施施的目光上就可以看得出来。
  “赵秘书说的这些， 是不是真的？”墨老爷子问。
  叶施施咬咬牙，深吸一口气，站了出来，道：“不是，都是她捏造的。”
  她不能承认，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这录音是真的，她也不能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承认的话来。
  即便是皇帝的新衣也没有关系，她不能丢了自己最后的尊严。
  因为在这录音里，她清清楚楚地承认了自己对墨锦书那卑微到近乎变态的爱。
  可这一切，终究会有尽头。
  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把关于墨锦书的一切彻底忘掉。只要她愿意，就一定会有这么一天。而现在开始，她已经在努力了，她不能让这一条录音毁了她。
  她知道，其实此时做出承认之举反而能更好一些，至少在别人的眼中，她还算是个敢作敢当的人。
  可就算受尽万众嘲笑也好，她必须要守护住自己最后的底线和尊严。她就是要欺骗她自己，她就是要告诉自己，她没有做过这些事。
  “老儿媳妇儿，你怎么说？”墨老爷子问薛玉林。
  既然叶施施都不承认了，她也就不能说“是真的”。有人不承认在先，她就咬紧牙关死扛下去。反正这个录音和那个法医的儿子提供的录音是一样的，真假都无从考究，只要她们这边拒不承认，那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分不出个所以然来。
  墨老爷子点点头，又看向赵佳音，道：“小赵啊，我为此事给你造成的困扰，向你道歉。锦书对你的工作能力一直很认可，我也很欣赏你，希望你日后的工作，不要受到此事的影响。只要你安心做好本职工作，墨氏是不会亏待你的。”
  墨老爷子虽然没有明着就这件事情下论断，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希望赵佳音能够有分寸，息事宁人，不要再把这件事情拿到台面上来说。
  当然，在下这个命令的时候，就等于已经相信了赵佳音所言是真的。
  “董事长你放心”，赵佳音收起了手机，笑道，“这件事情我也是有错的，我今天来，认了我的错、说了他人的错，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我不会再提。”
  墨老爷子点点头，对她的回应感到很满意。
  没有明着下论断、也没有对她们婆媳二人明着做处罚，叶施施和薛玉林也就都很识相地住了嘴，没有再为自己辩解。
  叶施施后退了一步，又将自己藏在了墨家这些人之外。剩下的事情，就不与她相关了。
  墨锦言看了她一眼，恰好叶施施也看向他，两人的目光刚刚好对上了。
  墨锦言想了想，还是伸出手来抓住了她的手，轻轻拍了两下。
  虽然只是轻轻这么两下而已，但其中透出的安抚和宽慰，却是分量相当重的。在这时候墨锦言还能给她这样的表态，叶施施真的很感动，一时心内五味陈杂。
  “墨总，我这边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不如我出去待命？”赵佳音请示道。
  “你回去休息吧。”墨锦书道。
  “董事长、墨总，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赵佳音转身之时，墨锦书道：“你顺便把这两人也带出去，交给外面面包车里的人，让他们送走，没什么用了。”
  “好的墨总。”在墨家，赵佳音规规矩矩地叫墨锦书“墨总”，完全尽着秘书的本分。这让她更加在这件事情中变成了一个全然无辜的人。
  赵佳音带着那两人离开后，屋子里就只剩下墨家的人了。
  客厅的时钟上显示的时间是——凌晨四点。
  不知道日出之前，一切会否有个结论。
  “坐吧，都坐。”墨老爷子指了下沙发，让这些围了一圈儿、战战兢兢的站着的儿孙们坐下。
  墨锦薇坐在了墨老爷子身边，随即，其他人也都各自找位子坐下了。
  墨家一楼大厅很大，沙发是定制的超大超长款，此时除了墨锦云之外的所有墨家人都坐在这沙发上，也不觉得拥挤，反而小家庭之间都拉开了很大的距离，零零散散、疏疏落落的样子。
  这个画面，就好像一副墨家真实情况的写照。看似团结的一家人，实则疏远得很、生分得很。
  每一个小家庭自成一体，共同生活在墨家这个商业帝国之中，享受着它的庇护，也算计着它的利益，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是真真正正为了它的未来而努力的。
  依旧是鸦雀无声，安静得针落可闻。
  又过了一个小时，张秘书的电话打来了。
  “董事长，找到了那晚二老爷的通话录音。已经做好了拷贝，听凭您的指示。”
  “拿过来”，墨老爷子道，“拿到墨家老宅来，立刻。”
  所有人的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
  墨锦薇扶着爷爷的手臂，因着大仇即将得报的紧张激动，双手都是颤抖着的。
  墨成已是滴汗如雨，脸颊、脖子，都是湿的。
  如果真的有那份录音，他……他该怎么办？
  不，不会的……这一定是爸爸和张秘书做的局，就是想要一步步突破他的心理防线，就是在诈他！
  他不能让自己暴露，绝对不能！
  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能认……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