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闽君慧都隐约透着一丝急切，特别是即将到达府衙停尸房时，她看叶娴的眼神更是透着几分幸灾乐祸。
  “那个，曜哥哥，你是知道的，慧儿最怕见着的便是死人。既然你不用慧儿搀着，那便还是由王妃陪你进去吧。我听说，王妃的胆子一向很大，她又最是体贴，想必是不会拒绝的。”站在院落外，闽君慧便屏了呼吸，强忍着不适故意用话激叶娴。
  而她这毫不知情的话，也让叶娴进一步确定，之前借假柳绿和翠儿将她引出去的计谋，应该多半是红绡设计的。否则，她若派人调查了她，不可能不知道京都已经传得沸沸扬扬的有关她验尸的流言，再做出这等幼稚甚至是成全之举。
  “嗯，你就在外面等着吧，娴儿陪我进去就行了。”文曜之淡然点头和叶娴完全无意拒绝的态度，让闽君慧神情间隐着的喜色一顿，竟是怔怔地看着他们闲庭信步般入内。
  这，似乎与她想像的不一样？
  闽君慧拧着眉头瞪着已经空空如也的院门，却在身旁侍婢的一个眼神提醒下，眸中恢复了亮度，转眸打量起候在外面的柳绿和翠儿来。
  想到之前暗算不成反而损失了一名得力侍婢和两名侍卫，闽君慧眸中的恨意陡升，捏着拳头强忍了好一会儿，突然向着柳绿和翠儿道：“这儿到处都是死尸腐臭的味道，闻着让人倒胃口，你们随本小姐一道儿到那边去等着吧。”
  翠儿早从她的神情举止间便看出她对自家小姐的敌意，闻言刚想拒绝，一旁的柳绿却扯了一下她的衣角，不仅点头同意了，还略带着恭敬地向闽君慧道了谢。
  翠儿不能当众说出心中感受，只得闷闷地跟着同意，看着闽君慧眸中绽出的笑意却更是不适，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她一句。
  与此同时，得知消息的闽将军和许县令正从令人窒息的停尸房里面快步迎了出来。
  见礼后，那身形略显圆胖的许县令欣喜而感慨地向着文曜之道：“祈王您终于身体大好了！我和闽将军可一直在盼着您早日康复，救宛南城的那些青壮年于危难之中啊……现下好了，有您出马，事情定能很快水落石出……”
  他言语间尽是对文曜之的信任，一旁的闽将军却在此时将目光投向了叶娴，眸底隐着几丝猜测，几丝探究。
  叶娴知道，作为一名驻守边关的大将，纵是长年累月居于这里，却不可能不时刻关注京中大事与动向的。对于京都盛行的流言，想必他也不可能充耳不闻。
  “仵作查验出来的结果如何？”在人前，文曜之又自然地恢复了他冷面王爷的面目，言语精简，直指要点。
  许县令闻言，忙指了身后躬身站着的一名老者上前回禀：“禀祈王，几位死者均尸身完整，偶有类似抓碰类外伤但不致命，也无常见中毒之症状。小的们该死，多日查探，竟是仍未寻到死者真正死因。”
  既无致命外伤，又不像中毒，瞧着倒更像是一觉睡死的。可这么多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怎么可能都无缘无故便一觉醒不过来？
  所以，还是他们技艺不精吧？听说京都的张神探，便连没有脑袋的碎尸，都能查到死因，那才是值得他们膜拜的大家啊！
  “此案非同寻常，死因难查并不意外，你们无需自责。”文曜之冲他抬了抬手，看向停尸房被虚掩着的门，“你们且在外候着，本王亲自去看看！”
  “把门打开，你们都在外面候着！”许县令闻言，忙冲身旁的一众守卫和仵作道，自己躬身欲走到前面引路，却同样被文曜之伸手制止，“许大人和闽将军也在外面稍候吧，本王与王妃一道进去即可！”
  与王妃一道进去？里面全是死人，有的还已经发出了难闻的气味，连他和闽将军都几次呕吐不已，祈王就不怕王妃一介女流之辈直接吓晕过去吗？
  许县令这才记起去打量那位只受了他草草一礼的祈王妃，却只看到她缓步前行步态悠然的背影。而且直到两人入内后很久，他也没有听到预料中的尖叫声。
  难道，来不及尖叫便晕死过去了？
  许县令抬手抚向额头，却在下一刻抬起的手僵在额头边，旋即急急看向一旁盯着仍旧虚掩着的门若有所思的闽将军：“闽将军，您是否也听说了京都的那道流言？难不成竟是真的？”
  “是真是假，先且候着吧。”闽将军神情不变，视线不移，淡淡地回了他一句，“若真能寻出端倪，阻止诡异事件再发，令百姓安宁，本官倒是能对她……”
  因为他后面的话近乎低喃，许县令一个字都未曾听清，只得与他一般挺直身子耐心地在外候着。
  “怎么样？可能查到死因？”听从吩咐地远远站着，轻抚着口鼻间叶娴亲手戴上的口罩，文曜之心头有一股难言的满足，轻柔的声音与方才的截然不同。
  虽然她一句关切的话都没说，让他站着别动的语气甚至还带着一丝生硬，但他知道，她是担心他吸入过多的腐尸味儿，加重身体的不适。
  能得她如此体贴，他一点儿都不着急自己的身体恢复得慢。
  “只有猜测，需得验证！”叶娴没有停下手上翻查的动作，低声回道。
  “验证？”紧盯着她的动作看了好一会儿，见她的目光最终顿在死者裸露的腹部，文曜之忽然略有所悟，拧了拧眉，“需得剖开来验证？”
  “如今，唯有此法，方有可能解开谜团。若是运气好，或许还能通过死者胃内残留物，进一步查探到他们生前所在的地方。”叶娴点了点头，眉头同样拧得紧紧的。
  因为亲自遇见，加上几名死者指甲缝里的残留物相近，她几乎可以断定他们都是死后被抛尸在那片树林的不同地方的。如果能判定出死者的死亡之所，或许就能彻底阻止事件的再次发生。
  但是，宛南城百姓的开化程度还不如京都百姓，连京都百姓都无法接受的解剖之法要用在这些倍受家中看重的死者身上，一个弄不好，便有可能加深民恨，引发民怒。
  这也是她一直隐忍着迟迟不敢下手的原因。
  “容我想想！”文曜之的神情凝重，眉头锁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