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这话，是在将她的军，嘲讽她方才的大言不惭吧？
  那这皇上还真是心眼儿小得很哪！不过，他没有当场发怒，再说出将她拖出去的话，是不是表示她还有机会？
  叶娴心内苦笑，却想硬着头皮将错就错，无视文曜之一直在暗暗使的眼色，冲皇上磕了个头：“皇上英明！”
  “嗬，能恕你无罪，便是英明了？”皇上冷笑一声，言语间既像染着嘲讽，又似只是纯粹的调侃，“也罢，那朕就做一回你口中的英明帝王。你倒是说说，都想到了什么补救之法？”
  待到叶娴再度抬头，确定皇上清冷的眸光中确实藏着一丝戏谑，她的神情瞬间一怔。
  这皇上……还真是喜怒无常，性情多变哪！
  想到曾经文曜之的多变，叶娴又觉得并不奇怪。正所谓有其父才有其子嘛，文曜之的那性情，怕正是继承了他老爹的吧？
  只一个闪神，叶娴瞬间敛去眸底的讶异，向着皇上禀道：“此补救之法还有待向皇上请示，行与不行，还得皇上说了算。所以，为免叶娴尴尬，叶娴恳请皇上先让祈王和王公公到外殿稍候。”
  文曜之闻言眸光一凝，盯着叶娴脸上的坚定，突地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来。
  他仔细想来，纵是那时他对她误会极深，她说话行事也极少避开他，唯一的一次，便是那次宛南城她与安铭浩偷偷离开。这一回，难道……
  想到他前些日子对自己的一再催促，再想到那日她毫无顾忌地当选查验无头女尸时自己脑海里一闪而逝的猜测，文曜之心底的预感越发强烈，他撑在身侧的大掌缓缓收紧，恨不得抓住身下的地板定住身形。
  上方的皇上却是眸底掠过一抹精光，缓缓点了点头：“你们且先去外面候着，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能踏入这御书房半步！嗯？曜儿，你没听到朕的话吗？”
  目送文曜之满腹心事、脚步沉重离开的背影，皇上眸底的兴味更浓，收回来的视线再度落在叶娴的脸上，声音竟蓦然和蔼了几分：“说吧，有什么要求，说来朕好好听听！”
  呃……这才是皇上的真正面目？
  明明有着看透一切的睿智，却偏偏要顾左右而言它，用猫戏老鼠一样的手段暗察人心？又或者纯粹只是想看别人跌宕起伏的情绪变化？即便对方是自己的儿子和儿媳？
  叶娴无语，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只是忽然有些同情文曜之，生在这样的家庭，有着这样的父亲，还偏偏是个不受宠的。成日里受尽祖母和兄弟的算计也就罢了，入得宫来，还得被自己的父亲百般考验、戏弄，他的人生，岂是一个悲字道得尽的？
  看着叶娴时而眉头微蹙，时而面露同情，上方的皇上陷入迷惑，完全没料到自己挑明一切后，她会是这样一个迥异于他人的反应。
  但下一刻，叶娴突然神情一凛，抬头直直迎视着他，无畏地道：“既然皇上已然看破一切，那叶娴便同皇上做个交易。这交易于皇上有百利而无一害，叶娴想，皇上应该会很乐意答应的。”
  “哦？”皇上脸上的兴致浓了几许，却在身子往后背宽椅上一靠时，提醒道，“但朕以为，你该说的应该是将功赎罪，而非交易。”
  “不，”叶娴摇了摇头，毫不相让地道，“皇上的睿智已经告诉叶娴，您并不认同那些世俗之人的无稽之谈，在您眼里，叶娴为救人性命而牺牲个人声誉的行为并无错，更谈不上罪之一字。相反，叶娴若能寻出连环杀人案的线索，帮助刑部将罪犯绳之以法，救其他朝廷命官于危难之中，皇上您还应该奖赏叶娴。”
  “说得确实有些道理。”方才还威仪十足让人后背泛寒的皇上，竟倚在椅背上捏着下巴神情慵懒地点了点头，在叶娴无语抚额时，冲她笑得像只狐狸，“那你倒是说说，在这场交易里，你有什么条件？”
  前一刻叶娴还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太过幼稚天真，此刻却又觉得眼前的皇上竟是比前世的门卫大叔还好说话。这样过山车一样的情感体验，她一时实在有些无法适应。
  但机会来了，她是断不会放弃不要的。
  只略一沉吟，她便将这些日子一直在脑海里酝酿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向着皇上说了出来。
  只是，她的话说完又停顿了许久，靠坐在椅子上的皇上却一直一言不发。
  直到叶娴生出要不要上前看看他是不是靠得睡着了的想法后，他才猛然坐直身子，皱着眉头盯着她，说出一句又让她胆战心惊的话来：“这么说，你看不上朕的曜儿？”
  “不，是叶娴自认配不上，”叶娴垂眸，立马否认，“何况，只有这么做，才不致让皇家声誉跟着叶娴受损。”
  “可你方才明明说朕睿智英明，”皇上右手食指搔了搔额头，在叶娴嘴角暗抽时，他又恍然般道了一句让叶娴大跌眼镜的话来，“嗯，看来，朕得帮着曜儿好好进步才行。”
  可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好吗？
  叶娴想哭，更有种想冲上前大声提醒皇上的冲动。
  “哦，对了，你既然要帮刑部查这件案子，自然便会惹得那帮穷凶极恶之徒忌恨，身边不能没个人保护。”皇上的话题转得太快，以至于他已经挥手将人召至殿内，叶娴才反应过来。待到仔细看着身旁跪着的两人，她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下一刻便听皇上冲他们沉声道：“尚左尚右，你们的伤早已养好，如今也是时候回到祈王府去了。不过，这一回你们的任务不是跟着祈王，而是专门保护祈王妃的安危。若是祈王妃有什么闪失，朕必拿你们是问。”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皇上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与她的交易啊？她怎么有点懵圈儿呢？
  叶娴无语泪凝时，皇上已经大手一挥，没再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下令尚左、尚右护着她回祈王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