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这说的是哪里话，您能载我们这么长一段路，我们感激您还来不及呢。”
  叶娴忙客气地道谢，从牛车上下来后，却没有在老汉的目送下离开，反而走到他身旁，看着脂粉铺子里稀稀朗朗晃动的几人，轻声道，
  “正好我与这家脂粉铺子的东家很熟，为报答老伯的搭载之恩，我陪着老伯一起去讨债吧？”
  “贵人说的是真的？”老汉意外而不相信地望着叶娴，见她含笑点头，立时喜出望外，“那可太好了。今儿贵人若真能帮老汉讨到债，东家一定会亲自进京来感谢贵人的。”
  哪里当得住他东家的感谢，倒是作为欠债方的她应该当面向人家道歉呢。
  不过，这些话此时不好讲。
  “老伯，您先和我这位朋友去将牛车停放好，我到对面问句话，马上就来。”叶娴只是笑了笑，转身入了一趟身后的吉祥首饰铺后，才同着停好牛车的安铭浩和老汉一起走向如意脂粉铺。
  比起上次远远路过时还能看到零星顾客，此时的如意脂粉铺只能用无人光顾四个字来形容。五六个伙计打扮的人，戓无精打彩地倚着柜台而立，或揣袖甩膀地在大厅内晃来晃去，或无聊地拿手指拨弄着柜台上的脂粉盒子。
  比起上次吉祥首饰铺里众伙计谈天说地的情形，他们倒还算规矩，柜台及里面零星的少数商品也既干净又整齐，却也将整个大厅的萧瑟死寂衬托到了极致。
  既然生意如此萧条，为何还要养这么多闲人？
  叶娴眸光一凝时，已有眼尖的伙计看到了她身旁的老汉，快步走上前来，厌恶地挥了挥手：“去去去，我们掌柜的和帐房今儿都不在，下次再来吧！”
  “怎么如此凑巧，每次我小老汉来，你们掌柜的都不在？这次我们东家可说了，你们要是再不把那笔货款结了，小老汉我就去衙门告你们东家。这买卖不成还仁义在，没有你们这样收了我们的货却一直不给钱的道理。这跟当街明抢有什么区别？”
  老汉一听他的话，立时便急了，原本一直噙着笑的脸上露出着急与气怒来。着急气怒之下，竟忘了叶娴说与脂粉铺东家相熟悉的话。
  原本他这么说，也只是因为生气想吓一吓那伙计，逼出明显是藏起来了的掌柜的。谁知，他的话一落，那伙计竟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对着老汉一推：
  “去吧去吧，你想告就去告吧。对着我们说这话的也不只你一个，你还当真以为我们就怕了吗？还有，你莫不是不知道，我们东家，可是堂堂祈王妃。你以为你告了，就有人敢替你作主了吗？”
  竟是祈王妃？
  老汉听得眸光一颤，这个他还真不知道。至于东家知不知道，他就不清楚了。
  可不是有句俗话叫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吗？难道堂堂祈王妃，就能做下欠债不还的强盗之举？
  脑中念头一转的他，立时便抬了眸欲要再与那伙计理论，一旁的安铭浩却抖着衣衫走上前去，拍着那伙计的肩头，极度认真地道：“你确定，你们东家是祈王妃，不是其他什么王妃？”
  一面说着，他一面拿眼瞟了一眼正拧眉凝目看着那伙计的叶娴，脸上很有几分幸灾乐祸的神情。
  当着她的面，打她的旗号做这欠债不还的不要脸行径，他是该说这伙计倒霉呢，还是该说他眼瞎呢？
  原本那伙计还被安铭浩略透着慵懒的气度和古怪的眼神所慑，可目光落在他身上的粗布衣衫上后，气势立马就上来了，不客气地道：“这脂粉铺子是叶大将军给祈王妃的嫁妆，如今的东家自然就是祈王妃了。去去去，你要买姻脂水粉就赶紧掏出银子来，若是不买，就赶紧出去。这些话，也是你这种人能问的？”
  既不能问，他又为何要说出来？
  虽然文昌国并没有明令禁止当官的不能经商，不能与民争利，但仍有很多官员自持身份高贵，对此十分忌讳，商铺东家的身份都是秘而不宣的。即便被人知道，也都是大家心领神会，大多不会公开。
  因此，作为一个合格的伙计，谨言慎行，在客人面前绝不谈及东家的身份，也成了他们最基本的规矩。
  可他倒好，不但狗眼看人低，还故意当着他人的面，特别是讨债之人的面儿再三说出她是东家的话来。
  他居心何在？
  叶娴眸光越发冷凝时，安铭浩已气得梗起脖子：“你这狗眼看人低还睁眼瞎的家伙怎么说话呢？老子就是不买又如何？你还能把老子赶出去不成？你要是有本事，就把她也一并给赶出去呀……”
  看着他伸手指向自己，带着几分挑衅与幸灾乐祸，指不定下一刻就将自己的身份点明了，叶娴眸光一跳，恰巧此时得到消息的章掌柜的匆匆走入铺内。
  见他一眼见着自己就要躬身行礼，叶娴忙以眼神制止，大声道：
  “章掌柜的，想必你也知道我同他们东家的关系。既然今儿个这事儿让我遇上了，我便替他东家作一回主了。你先帮着他们掌柜的，把欠这位老伯东家的帐给结了，再多加十两银子作为利息和补偿，之后再找他们掌柜的结算。切不可在有心人的误导之下，也以为他们东家是位欠债不还的无德之人，白白坏了她的名声。”
  他们拿着铺子里的银子胡作非为，到头来竟想将一切都推到她的头上，败坏她的名声，可有问过她答不答应！
  一席话，听得那老伯心头一喜，章掌柜的眉头一跳之下，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柜台后的那扇门，立即恭敬应声：“是！小的这就带他过去核算结帐。”
  直到老汉被章掌柜的带走，那伙计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想着近段时间很是受人追捧、人前一向趾高气扬的章掌柜方才那恭敬听话的模样，他再次看向叶娴的眼神中少了几分轻视，多了几分审度与忌惮：“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