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清脆莹润，一听便是女子的声音。而且……有些耳熟……
  喻尚书神色一动，抬步上前时，张青却激动地看向他：“大人，此案可破了！”
  在官署里，他还是习惯称呼自己的岳丈为大人。而喻尚书，也一向喜欢他的公私分明。
  只是，今日他略失稳重不太严谨的言行，却让喻尚书有些不悦。
  这案子有多么棘手，张青应该比他更清楚。这前脚才想破脑壳也无用，怎么转眼间，就说得好似有神来之助一般呢。这若是在太后和皇上面前，岂不是为自己惹麻烦？
  与此同时，叶娴也已将头上的兜帽摘下，冲他轻轻颔了颔首：“也不能说得这么绝对，我只能说，此血手印完整清晰，且保护得很好，或许能从它入手，顺藤摸瓜，找到凶手。”
  若在前世，她或许可将话说得满些。但现在，她还得仰仗意识里那极不靠谱的少年呢，谁知他突然一抽……
  “我再强调一遍，我没有不靠谱！也绝不会无缘无故就抽。”
  “那是，你都是有原因抽的！”
  感受到她的鄙视，脑海里的二二极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幽怨地低吼着。却因着叶娴幽幽的回答，咽得一口气上不来，嘟着嘴蹲到角落里赌气去了。
  看清来人竟果然是叶娴，喻尚书神情略显震惊，却在抬眸与张青一个对视后，骤然恍然，神情亦透着几许激动：“臣见过……祈王妃，王妃真能仅仅依靠这个血手印，便将凶手揪出来？”
  曾经那些案子的难度，除了张青，没有谁比他更清楚。但最终，竟都被一一破解了。
  虽然张青一口咬定都是自己所为，但深谙其能力的他，又怎么可能全信？也因着他是自己的女婿，他并没有挑明，只当他是受了高人相助。
  却不想，那位他所认为的背后高人，竟会是眼前的……祈王妃，一介女流之辈？
  曾经，他也因为梅园一案的流言、除夕皇宫里皇上的言辞和张青对她略显不同的态度，怀疑过她。但一想到她的身份和年龄，便立马被他否决了。便是此时，他的内心深处，其实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的。
  “我尽力。”
  叶娴并没有因为他的质疑而不快，也没有表现出多么地信心十足，神情淡然娴静，却又让人忍不住相信她，“或许不能完全指望它，但有它，总比什么线索都没有好。”
  “王妃所言甚是。”喻尚书心底的怀疑，反而因着她这样的话而散去，对她的欣赏又多了几分，“需要下官怎么做，王妃只管明言。”
  “我……需要去趟停尸间。”
  叶娴的话一出口，张青的人，竟已经站到了屋门口，还一副早有所料的模样，看得她不由捂额。
  她明明是因着此案需要鉴定指纹，必须赚够所差的三个经验值开启系统的四级功能，在张青看来，是不是以为她有怪癖，每次查验高难度尸体时，都必须查验些低难度的尸体来做铺垫啊？
  但这样的事，显然不好解释。她只能重新戴上兜帽，无声地随在张青的后面，进到远处的停尸间里。
  纵是天气寒冷，温度极低，因着尸体存放的时间长短不一，停尸间里的气味依然腐臭难闻，刺激得欲要抬步入内的喻菱儿作呕欲吐，被喻尚书强行拉了出去：“你一个女人家家的，凑这个热闹做什么！”
  “可她明明……”喻菱儿不服气，刚想指着叶娴反驳，突然记起她的身份，忙又住了口，只得撇着嘴哀叹着远远站着等候。
  因为年前集中处理了一批，停尸间里的尸体比从前少了许多，还大半都是于虎带人查验过的。张青好一番挑拣，才勉强帮叶娴寻出两具来，却均是于虎遗留下的并不好查验的。
  看着眼前高度膨胀腐败、散发着一阵阵恶臭的尸体，叶娴的眉头一拧，转身从系统中将口罩、手套和反衣穿戴好后，走上前去。
  等到喻尚书再次回到停尸间时，叶娴已经全副武装、一脸专注地开始了她的工作。
  她的眼神淡然，动作娴熟，一面触摸翻看着尸体，一面有条不紊地将所查看到的讯息简要地说出来。一旁的张青，一双眸子如夜晚最亮的星辰，始终一瞬不瞬地落在她的手上。
  一瞬的惊奇后，喻尚书的视线却再度落在了叶娴身上的装备上，眸光同样锃亮。
  她身上的这些东西……
  不久前，张青也突然命人打制了些这样的东西，还要求一起办差的人都要戴上，说是为了安全着想。当时他还很是称赞了一番他的创意与周到。
  但此时看来，那不仅不是张青的创意，且相比起来，张青让人打制的那些东西，质地粗糙得实在让人不忍直视。
  “死者颜面肿胀，眼球突出，嘴唇变厚且外翻，舌尖伸出，腹部膨胀……整个尸体已膨大成巨人般，面容难以辨认，这在法医学上……这被很多人称为腐败巨人观。这种现象，在冬天，一般在死者死亡后10到15天的时间内才开始出现。”
  叶娴伸指从尸体的头部一路下指，清脆的声音在阴冷的空间里轻轻回荡，有种安定人心的奇异功效，瞬间中止了喻尚书的惊叹，“根据其程度，再结合其他尸体状况，初步可以判定，死者死亡时间应在十二天左右。至于其死亡原因……”
  叶娴话声未落，突然地抬起手来向着死者的腹部一划。喻尚书还未看清她手中亮光一闪而过的是什么东西，便听得一道什么炸开的声音，紧接着一股十分浓郁的臭味扑面而来，吓得他慌忙屏了呼吸，侧身急退几步避开。
  等到他几番努力才强压下心底的恶心与吐意再回头时，叶娴却仍身姿挺直地立在尸体前，手腕翻飞间，已将死者同样腐败发臭的内脏等全都掏了出来。
  “呕……”
  喻尚书隐忍不住，低低地干呕了一声，看着一左一右神情肃然仿若根本没有闻到气味的叶娴和张青时，他又羞愧不已，忙敛了神情，站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