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亲眼目睹母妃的死亡后，他处处事事抵防于人，平生第一次对一个女人敞开心扉，却没想到……
  眸底深处，冷寒与痛苦交织着，文曜之闭了闭眼，最终缓缓吐出一句：“让凌风亲自去一趟武昭国，查查那古老部落与武昭皇室的关系，以及与……赵筱筱的关系！”
  “是！”冷钰垂首应声，应完后却猛地抬起头，“赵筱筱？可是……王妃的生母？”
  他若没记错的话，当时响誉京都的女医、叶大将军的嫡妻，就叫赵筱筱。
  “嗯！”文曜之再次捏起一盏酒，冷冷地吐出一口字后，在冷钰惊诧的眼神中，将酒尽数倾入口中，“自今日起，派人盯紧了她！”
  盯谁？王妃吗？
  冷钰一脸的震惊，以为自己听错了，张嘴欲问时，却对上自家主子看似冷寒、实则暗藏痛苦的神情。
  他脸上的震惊缓缓僵住，似乎有些明白这两日主子的异样从何而来了。
  虽然他还有些不敢置信，但他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若不是十分笃定，必然不会轻易下结论。
  而主子这两日让他查的事……还有漱玉山庄的变故，难道，竟都与王妃脱不开干系？
  “难道，漱玉山庄一朝倾覆，也是因为王妃她……”冷钰仍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一切会与那个浅笑盈盈、淡然大度的女子有关，可自家主子倏然加深的眸色和身上爆涨的寒意，无不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一时，他的情绪也有些复杂。
  这些日子的相处，王妃的随和、开朗以及睿智、大胆，都深深地感染着他。再加上主子对她的态度，在他的心里，已然将她当成了真正的王妃了。
  可到头来，这一切……
  最终，他心底的最后一丝惊骇与怀疑，被迅速涌起的愤怒取代，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了拳头。
  枉费一向对人忌惮三分的主子对她真心相待，她却利用主子的真心，接近主子，剪除主子的羽翼，害漱玉山庄数十条人命一夕倾覆，甚至还可能要取走主子的性命。
  这样心思歹毒虚与委蛇的女子，真是比幽王他们还要可恶。
  外面有人回禀，冷钰去而复返，看着再次捏起酒盏的主子，低声道：“主子，太后赏下的那些个女人又开始不安份了，特别是那名为杨央的，私下，似乎正在筹谋着什么。”
  “明里不用再拘着她们了，”文曜之冷冷一勾唇，出口的话，再次令冷钰有些意外，“既然她们爱演戏，那本王，便姑且一看便是。传令全府，本王回府的消息，不得泄露出去。”
  提到演戏，冷钰忽地想到那日在吉祥首饰铺的情形，心里顿时越发笃定主子的判断了：“那日在吉祥首饰铺里，王妃……她， 在安王面前，倒是演得一手好戏。”
  “哧！”文曜之唇角的弧度加深，神情间染着几分嘲弄，将手中的酒盏往桌上重重一搁后，竟是直接拿起酒壶往嘴里灌。冷钰瞧见，有些担心地想上前拦着，却被他一挥手赶了出去。
  将最后一口本该甘醇、入口却苦涩无比的酒水饮下，文曜之的视线从桌上一点点下滑，最后落在自己的胸腹处。隔着衣物，他仿佛又看到了那里安静斜着的伤疤。
  曾经每每触之便顿觉心头一暖的伤口，此时，纵然是隔着衣物，他也觉得刺目得很，恨不得将其再度撕开。
  原来，从那时起，他就已经入了她的圈套。之后的种种，他不过都是她股掌之间操控的一个木偶。
  可笑的是，他竟然还因为借机将她娶到身边而窃喜，因为察觉到她的心意而激动，更因为感受到她的顾忌而心生烦躁，竟想着用装死来逼迫她坦露心迹。
  如今看来，那一切，不过都是她的伎俩而已。他的一言一行，落在她的眼里，只怕同小丑行径一般无二。
  脸上的嘲弄加深，眸底的痛苦却加剧。文曜之习惯性地将酒壶凑到唇边，却发现一滴酒都没有，最终将酒壶随手一掷，仰头缓缓闭上双眼，许久之后，喃喃道：“你们为何都要骗我？”
  次日，叶娴仍然被告知文曜之未曾回府，想去喻府送喻菱儿出嫁，自然也被拦了回来。
  想到这都是因为文曜之担心她的安危，叶娴也不好说什么，回到院子里想着是不是给文曜之传张纸条，拿起笔，却又不知从何写起。
  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那张纸条透着古怪。
  她与文曜之在这屋子里同住了这么久，从未见他在这儿收到或处理过密信，为何偏偏他不在的这一晚，就有人飞镖传书给他？还立马又有人破门而入，来将纸条夺走？
  若真有什么计划要开始行动，双方约定一个信号便可，又哪里需要特意飞镖传书这么麻烦？
  想到这些，叶娴越发觉得握着毛笔有些不知从何下手。
  “王妃，不好了，翠儿姐姐和柳绿姐姐都被……红绡姑娘带人抓走了。”
  屋外小侍婢的话，令得叶娴手中的毛笔一抖，滴落的墨汁，立时在宣纸上晕染出一大团墨迹。她忙将笔一扔，快步冲出了屋子。
  来传信的，是王府厨房里的小丫头燕儿，平日里往返厨房拿取吃食的翠儿，与她还算交好。
  “出什么事了？”叶娴蹙起眉头，一边急急往外走，一边沉声问道。
  她知道红绡一直不喜欢她，却一向还算安分。今日竟然直接将人抓走了，想必是抓到了她所认为的不得了的把柄了。
  “月霜居太后娘娘赐给王爷的那十八名妾侍中，有三人出现了中毒迹象，她们一番排查后，查出是早上的粥被人下了毒。而早上翠儿姐姐曾在厨房里动过她们的食盅。所以，红绡姑娘就带人来拿翠儿姐姐，谁知柳绿姐姐经过瞧见，竟与红绡姑娘起了争执，打了起来，后来，便，也被拿下了。”
  燕儿的脸上挂着焦急，“王妃，您快去救救她们吧。奴婢好像听红绡姑娘说，要把她们下了王府水牢。那水牢可不是人待的地方，若真被关进去，那两位姐姐……”
  水牢的可怕，上次小荷的情形已经让叶娴见识过一次。
  此时闻听红绡竟然未曾查实就要将人押入水牢，叶娴眸光不由一寒，迅速快步向着燕儿所指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