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笑后停顿了几息，张二少爷才又用低缓的声音冷笑道：
  “只可惜，纵是二小姐又是私下买通刘二娘去陈府说服左相大人，又是在家里假装寻死觅活逼迫叶大将军，依然无法得偿所愿。便是最后放下身段腆着脸去法然寺求陈大才子，也还是被人弃如蔽履。这样自取其辱的姻缘，就是叶二小姐你想求的？”
  竟还有这事儿？
  后来的刘夫人母女三人，只觉得像是在听说书人说书。特别是两位年轻的小姐，水汪汪的大眼睛瞪得那叫一个大呀。
  长这么大，她们还没听过如此精彩的故事呢。
  捏着拳头而坐的叶康平，则已青筋暴起，脸上青白交加。若不是顾忌着文曜之放出的狠话，此时怕是早已忍不住冲到隔壁去问个究竟了。
  “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叶婧惊叫出声，隔了一堵墙的叶娴，只能靠着猜测描绘她此刻惊骇的神情。但，只是一瞬，她便怒道，“张瘸子，你竟然派人暗中盯着我？”
  “盯着你？我张某虽然身有残疾，却也是个正直磊落拿得起放得下的真男人，还没无聊到去做如此下三滥的事情。”
  张二少爷的话语掷地有声，铿锵有力之余又添了几分冷意，
  “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二小姐做了，又岂有不为人所知的一天？你们母女私下对叶大小姐……呃，不，应该是祈王妃所做的一切，当真以为这世上就没人知道吗？真当这世上个个都同叶大将军一样糊涂，明明家里养了两头吃人的狼，偏偏还认为她们又温驯又良善？”
  嗯，这个比喻用得好，可惜骂叶康平还是骂得轻了点儿。
  叶娴撑着下巴，懒懒地扫了一眼叶康平青白之中又添了红晕的老脸，大方地欣赏着他已到暴怒边缘的神情。
  “你胡说！”叶婧有些急切地矢口否认，“张瘸子，你不要癞蛤蟆没吃到天鹅肉，就故意在这儿诋毁我。”
  “是诋毁吗？”张二少爷毫不相让地继续道，“那日太后别苑里，你设计逼迫自己的姐姐，想让她名声尽毁后嫁于我，是诋毁你吗？
  中秋宫宴上，你暗藏毒蜘蛛想让自己的姐姐被以惊扰圣驾的罪名获罪，却自食其果自己险些丧命，你娘为栽脏祈王妃，暗下泄药间接导致姚朵儿死亡，也是诋毁你们吗？
  你曾经故意割破自己的手腕却诬赖是祈王妃所伤，使她当众被叶大将军煽耳光，又是诋毁你吗？
  还有一次，明明是你暗中将祈王妃推到了车轮之下害她差点被马蹄碾压，却在阴谋未得逞后，自己摔倒在地，反诬赖是她推的你，使她受尽路人的指责与谩骂，这还是诋毁……”
  “够了！”许是没想到张二少爷竟然知道这么多，叶婧的声音里终于染了几丝慌乱。但也只是一瞬间，她的语调便陡然转变，满是高人一等的趾高气昂，
  “你知道又怎么样？那小贱人又丑又蠢，受了委屈要么硬生生往肚子里咽，要么只知道抱怨谩骂，一点心机城府都没有。每次明明吃了亏上了当，却还被世人认为一切都是她的错，就连我爹也不例外。
  这样的傻子，有什么资格被我唤一声姐姐，霸着叶府大小姐的位置永远压我一头？我们能让她活到现在，已经是对她最大的仁慈了。
  你知道吗？要不是祈王有着克妻之名，连克三妻，她嫁过去注定活不长，我和我娘根本不会给她嫁给祈王的机会。除了你，我们还有得是又丑又差的男人等着她。
  可这些你知道又怎么样？就凭你一个小小侍郎之子、一个腿瘸的废人，且不说你说出这些话有什么后果，你父亲为了保住头上的乌纱帽敢不敢得罪我大将军府，就算你去对世人说，他们又会相信你吗？
  这个世道的人，相信的可都是强权者的话！”
  最后那一句，透着嘲讽，更彰显出她满满的优越感。
  啧啧啧，好大的口气！
  叶娴轻啧着摇了摇头，扫了一眼文曜之紧捏着茶盏的青筋微凸的手背，又暗暗地为叶婧默哀了一声。
  当着人家的面，将人家堂堂王爷说得连又老又丑的男人都不如，这也太伤人自尊了！
  叶康平再隐忍不住，捏着拳头冲向门边。
  “还有，”
  叶婧的话声再次传来，文曜之身形一动，将叶康平定在了门边，声音冷得让人觉得跌入了冰窖，“好戏还没完，叶大将军稍安勿躁。”
  “你以为你那日趁我不注意，将我换下的肚兜拿到手，我就只能就范嫁给你了吗？”叶婧冷嗤一声，很有几分不屑与得意地道，
  “实话告诉你吧，现在我爹正听了我的话，按我的计划上祈王府逼着那小贱人去张府呢。只要她走这么一趟，不论她在张府说了什么做了什么，立马就会有祈王妃‘负荆请罪自认错误还妹妹清白’的消息传出来。到时你就是那小贱人光明正大的姘夫了。你再将方才的那些话说出来，只会让世人觉得你在替自己的姘头狡辩。哈哈哈哈。”
  “叶婧，你真是这个世上心肠最狠最毒的女子。”张有亮微微吃惊之余，咬着牙给叶婧下了最后的评论。
  “狠毒又如何？过些日子，本小姐又可以成为原来那个人人称颂的贤淑温柔又美丽可人的叶府小姐。”叶婧笃定而得意地道。
  “啪啪啪！叶二小姐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叶娴懒懒地拍了两下手掌，隔壁的叶婧一惊，警觉惊慌地道，“谁？”
  文曜之宽袖一扬，僵在坐椅上的容氏颓然惊恐地瘫倒在地时，叶康平径直冲到了隔壁屋子里，清脆的巴掌声和怒不可遏的骂声先后响起：“啪！畜生！”
  “爹？你怎么在这里？”叶婧的声音中终于满满的都是惊恐和慌乱，“爹，你什么时候来的？……你听我说，方才我说的话都是骗张瘸子的，没有一句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