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
  文曜之的声音很轻，语调很平缓，平日里常带的那丝冷意也被藏起。
  叶娴并不了解他，却莫名从这听似平静的话语中，听出了几分风雨欲来的气势。
  这块帕子，这首小诗，成功地挑起了文曜之的怒意，将他推到了即将暴起的边缘。
  至于倒霉的会是谁……
  “啪！嗵……”
  比之前响亮至少三倍的巴掌声和巨大的闷响声，震得叶娴心头一跳，眸光跟着颤了几颤。
  什么好男不跟女斗，什么男人不打女人，那些傲娇男人明明斗不过女人却死要面子的推脱之词，在他这儿好像完全不起作用啊。
  叶娴甚至有些怀疑，在他的字典里，根本没有女人这两个字，更别谈区别对待。
  被一巴掌煽得从屋内直接飞到了屋外的叶婧，呈个“大”字形趴伏在地上，挣扎了好半天，才一条胳膊撑着身子半坐了起来，神情却是彻底地懵住了。
  她衣裙凌乱，额角泛红，发髻歪斜，镶珠嵌玉的累丝金步摇从发髻处滑落，斜插在了她的后颈处的衣领中，她却一点都未感觉到，只是僵硬地抬起左手，抚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的左侧脸颊，不可置信地望着文曜之。
  克妻王他，是不是打错了？
  她做得那般巧妙不着痕迹，他明明看到了那帕子从小贱人的衣袖中掉落，被丝帕上的小诗刺激到的他，要打的不应该是小贱人吗？怎么倒反而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本王是不是忘了告诉王妃一句话？”起身弯腰将再次掉落的湖蓝丝帕捡起紧攥在手中，文曜之看向叶娴，菱唇轻启，骤然出声。
  呃，什么话……
  叶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微一侧头，对上他比之前缓和了几分却仍隐着冷意的眸光，面露疑惑。
  他既已火眼金睛看出了是她耍的花样，想必不会诬赖好人对她也动手或是……动嘴吧？
  “本王的王妃，岂可在面对恶人时手软心慈？”他声音冰冷，眸中闪过的厉芒却更冷，“特别是，面对胆敢把你的……男人当傻子糊弄的恶人！来人，给本王把人扔到叶府门前去，并转告叶大将军，若再有叶府的任何人胆敢跑到祈王府来羞辱本王或是本王的……妻子，格杀勿论！”
  呃……她的男人……
  叶娴有些别扭地抽了抽嘴角，心里却十分喜欢他的话。
  一再被她们母女糊弄的叶康平，可不就是个十足的傻子吗？
  还有他最后那句警告的话，虽然未必完全出自真心，未必完全是为了帮她，但对容氏母女，却必然能起到一些震慑作用。
  因为，疼得眼泪哗哗落、缓了缓神后还想爬起来再接着演的叶婧听了他的话，瞳孔骤然一缩，身子立时暗暗地哆嗦了一下，竟连挣扎也不敢，乖乖地任由冲进来的两名侍卫拖了出去。
  只在临出门前，用更怨毒嫉恨的目光瞪了叶娴一眼。
  今日小贱人夫妇给的这两巴掌，她叶婧记下了。就算小贱人侥幸，暂时没被克死，她叶婧也一定会让她尝尽这人世间的苦难的，一定会！
  一直站在门口目睹了一切却始终不敢上前的翠衫，战战兢兢地看了叶娴和文曜之一眼，逃也似地跟了上去。
  “谢了！”
  目送着一脸怨毒的叶婧被拉出去，叶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坐回椅子上，端起桌上已经微凉的茶水朝着挺身而立的文曜之一举，很是豪爽地一饮而尽。
  叶婧对她的恨意，从来都是莫名其妙无中生中的，不会因为没有这事而减少半分。而有他这么粗暴的一治，不说叶婧以后都不再陷害针对她，最起码一段时间内，她可以清静一下了。
  文曜之没有出声，淡淡地撇了她一眼后，捏紧手中的丝帕，背手而立看着屋外的天空，思绪逐渐飘向远处。
  “你……是不是很舍不得她的离开？”
  看了一会儿他出神失落的背影，叶娴终忍不住，缓步上前站到了他的身旁，闷闷地问了一声。
  看他这么深沉失落的样子，想必对他……她的感情深得很吧？
  感受着他不愉的心情，叶娴竟升不起邪恶的想法，没有半点想开他玩笑的兴致。
  文曜之涣散的眸光缓缓凝聚成点，抿唇侧头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对上她带点异样的眼神，他却是迅速别开了眼去。
  过了好半晌，就在叶娴以为他不愿意开口正想着早点回去睡觉时，他却又轻轻地低喃了一句：“……又如何……”
  确实不能如何！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家铁了心要离开，就是强留下也只能是伤人伤己。
  叶娴赞同而同情地点了点头，看着他黯然神伤的模样，想像着对方在他心底镌刻下的深痕，心底闷闷的感觉又深了几许。
  现在的她，真的是越来越容易被人感动了！简直是同情心泛滥啊。
  叶娴摸了摸鼻子，如是解释着心底的异样。
  “呃……事情既然都已经过去了，就千万不能紧揪着不放。否则你越揪着不放，心里会越难受，越难受又会越揪着不放，如此恶性循环下去，很容易堕入心魔……”
  努力压下心底那丝莫名其妙的不适，叶娴暗暗地在心里组织着语言，试图隐晦地劝诫一下可能真将自己的前三任妻子置于死地的文曜之，也顺便避免自己陷入危险之境，“万一再伤到了无辜之人，更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本王没有紧揪着不放，也从不会伤及无辜！”文曜之冷冷的声音打断了叶娴的话，转眸定定地望着叶娴，似是看穿了叶娴心内的想法，又似乎仅仅是表明自己的立场，坚定自己的信念，“但，相干之人，本王一个也不会放过。”
  当年所有参与其中之人，他都要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再一次，叶娴从他的眸底，看到了杀意！
  呃……他这算是，间接承认自己弄死了前三任祈王妃吗？
  那她呢？会成为第四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