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啊？”众衙役心头升起疑惑不屑时，安哲榆也忍不住再次拽了拽她。
  他觉得，越来越看不懂眼前的女人了。之前一时激动将自己交给她的举动，真心是太失策了。
  难道，他安哲榆今日便要做一回言而无信的伪君子吗？他平生最不喜的可就是伪君子啊。
  “好，”周捕头却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欣然点头，吩咐了众衙役一声，又对着罗果身旁的另一名年轻人道，“你去把徐猎户四兄弟和打铁的父子三人都叫来。”
  不过片刻，那年轻人便去而复返，几名身形壮实皮肤黝黑的中青年男人跟了过来，其中一人的手中，抓着一卷极粗的麻绳，另有一人的手中还拿着一把弓。几人在叶娴的示意下，不太情愿地候在了并不宽敞的屋外。
  “把他带到罗掌柜身旁来吧。”叶娴指了指恨不得缩到墙里面去的罗文，示意一旁的周捕头帮忙把罗掌柜的身体扶起，双眸紧紧盯视着被衙役拉过来的罗文。
  缩着身子站定的罗文，惊颤的视线恰好落在罗掌柜痛苦的面容上，随即移到他胸前汩汩冒血的伤口上，他的眸色一颤，惊恐悲痛汹涌而来。
  “唔唔唔唔……”带些颤音的哭泣声，从他的嘴中发出，像极了瞬间失去依靠的小孤狼的悲鸣声。
  他的肩头颤动，身体抖得更厉害，害怕伤心得仿佛世界都在一瞬间坍塌了的模样令人动容。
  叶娴的眉头缓缓拧起。
  “你要干什么？罗文眨眼之间，便失去了罗掌柜一家，失去了他在这个世上所有的亲人。你难道不知道他是所有人里最伤心的吗？你现在竟然还特意让他对着自己刚刚死去的叔叔，到底想干什么？”罗果气愤地冲了过来，一把将罗文护在自己的身后，隔绝他落在罗掌柜身上的视线，一脸愤怒地瞪着她，“你这个女人，难道没有长心，不知道亲情可贵，不知道失去亲人的痛苦滋味吗？”
  她的双亲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便离世，她才两岁就被送到了孤儿院，还真不太记得失去亲人是什么样的滋味！
  “想干什么？”叶娴掩去心头的气愤，眼睫垂了垂，缓缓出声后，突然冲上前一把拽住罗文，在罗果猝不及防之际，一下将他推到了罗掌柜的身上，“当然是为了寻找真正的凶手，这里只有他才知道是谁杀了这些人。”
  他真的知道？
  罗果一愕，周捕头等人却是心里一喜。
  此案死亡人数众多，影响恶劣，若不能及时抓住凶手，时间一长，必定人心惶惶流言四起。到时，只怕就不只是县太爷在赶过来的路上了，只怕州府和朝廷都会派人过来。
  若是能在县太爷过来之前，他就将凶手绳之以法，那大人一定会夸他行事迅速得法，重赏他的。
  “啊啊啊……叔叔，你死得好惨哪……”扑倒在罗掌柜身上的罗文，一把抱住了他的尸身，撕心裂肺地号叫了起来，“是谁？谁这么狠心将您杀了……”
  与之前颤抖的低喃声不同，他此时的语调，低沉而透着狠厉，他骤然转过来扫过众人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凌厉与恨意。
  不过眨眼间，眼前的罗文，与方才的胆小鬼仿佛判若两人。
  他缓缓地将被他抱起的罗掌柜的尸体放在地上，豁然捏紧拳头站起身来。
  这就算是成功了吗？
  众人心头惊骇讶异之际，叶娴忍不住捏紧了拳头，双眼紧紧地盯视着他，心跳加速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举动。
  “死人了……死人了……”罗文的脚下猛地一个踉跄，整个人跌坐在地上，连滚带爬地扑到了之前的墙角，抱着身子拼命地摇头，嘴里发出的声音如野兽的鸣叫。
  罗果冲上前去想要安慰，却见他眸中的恐惧加深，两手胡乱地摆动，挥开他的手。哪怕是对上众人投注过去的视线，他也拼命地想要挥开，神情惊恐，举止却有些癫狂。
  果然没有这么容易！
  叶娴颓然之时，罗果三两步冲了过来，朝着她的肩头就是狠狠一推：“都是你，他本就胆小难过受了刺激，被你这一激，现在怕是已经疯了。罗家本就只剩这一根独苗，现在他变成这样，以后哪里还能娶得上媳妇？是你，是你害罗掌柜家绝了根！你不但杀了这么多人，现在还连罗掌柜家唯一的希望都毁了，我们绝不会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一旁的安哲榆反应过来伸手拉时，叶娴已经坐倒在了血泊之中，一块尖锐的硬物刺入她的左手掌心，鲜血从昨晚的旧伤口中溢出，混杂在身下凝固的血液之中。
  叶娴眸中掠过一道光亮，猛地起身冲向桌旁，抓起上面的一个茶杯，砸在了罗文的头上。
  “没用的东西，连个盘子都端不好，你活着还有什么用？还不如早早死了算了！”
  充满着愤怒与指责的话语在屋内回荡，并不精致的青花瓷盏从罗文的额头滚落，摔在地上裂成几瓣儿，刺目的血红色顺着他的额角滑落，擦过他的眼角渗透到他血色的衣服内。
  伸手拉她的安哲榆，上前欲要劝阻的周捕头和众衙役，听了罗果的话欲扑进来对她动手的一众猎户和打铁的，同时因为她突如其来的举动僵住了身体，木然地看着瓷盏摔碎、鲜血滴落。
  一个女人，怎会如此粗暴凶残？
  逼仄的空间，陷入一片死寂！
  “你竟然还想杀人灭口？”罗果第一个反应过来，一跨步扑向叶娴，“徐叔，快，将她拉出去……”
  “死了算了？想让我死？”一只大手拽住了他的胳膊，同时另一只手紧紧地攥着他的喉头，一双嗜血的双眸悬在他的上方，凌乱的长发间露出罗文狰狞可怖的面容，“那我就先让你死！还有你们！”
  他收紧攥着罗果喉头的手，抬头扫向屋内诸人，泛红的双眸间满是肃杀，唇角勾起骇人的冷笑，“一个都别想逃，你们统统都得死！看到他们了吗？很快，你们就都得跟他们一样，乖乖地给老子躺在这儿，求老子放过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