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文曜之眸光定住之时，冷钰忙反应极快地从一旁取了个灯笼凑过来。
  叶娴没有回答，将镊子举起凑到眼前就着并不明亮的灯光看了许久，又将死者的指甲凑到鼻间深深地嗅了几下，才在两人期盼的眼神下，缓声吐出两个字：“烤肉！”
  烤肉？
  冷钰还没明白过来，跟着重复了一句，直到文曜之冷冷的眸光扫视过来，他才一个激灵，忙道：“啊，属下明白了，属下立刻着人去西山追。”
  正常人吃饭用的都是碗筷，此人不但直接用手进食，且吃的还是黑漆漆的烤肉，身上沾着的红土又显示他之前曾到过京都西郊。
  由此可判断，他很有可能在来之前曾在野外烤物充饥。而所烤之物，必然是就近抓来的动物。而动物聚焦之地，又必然是靠近山脉之处。
  如此一推理，他之前所处的位置范围，便大大缩小了，应在京郊的西山脚下，且是人迹罕至的西山西北侧才对。
  能选作贴身侍卫且似乎是侍卫头领的人，果然都是脑瓜子灵活反应极快的。虽然，他的话唠程度，真的是让她有种想抓起丝袜往他嘴里塞的冲动。
  看着转身后立即被从不知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四人簇拥而去的冷钰，叶娴很是感慨地摇了摇头。
  “王妃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是想告诉本王，你看上本王的侍卫统领了？”
  许是身处暗夜之中，身旁又躺着个死人的缘故，叶娴竟觉得文曜之的声音带着几分阴森森的味道。
  叶娴收回望向冷钰消失方向的视线，转眸撇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王爷这阴阳怪气的模样，是想告诉本小姐，你在吃醋吗？”
  一会儿说她想让别的男人看，一会儿又说她看上了他的侍卫统领，他堂堂一个王爷，就不能有点别的追求，关注点其他更高雅的东西？用得着时时刻刻这样的挤兑她吗？
  再说了，她与他不过是假夫妻，她一朵无主的花儿就是真的看上合适的牛粪……啊呸，就算是真的看上哪个俊男帅哥，又与他冷面王有什么关系呢？
  “……”
  一股寒意扑面而来，文曜之咬牙的声音再起：“来人，扔出去！”
  扔她出去？不会发这样的疯吧？
  叶娴眉头跳了跳，无语地瞪了他一眼，戒备地后退一步时，幽灵般冒出来的两人大手一伸，将她脚边躺着的死尸抬了起来。
  妈蛋，她还以为他让人把她给扔出去呢。
  “哎等等！”叶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看着两人就要将死尸抬出院门时，她突地脸色一变，大声喊住了他们，正迈步欲走向院外的文曜之眉头一蹙，顿住了脚步。
  “你们先把人放回来，我还得再看看。”叶娴指挥着两人将死者放回了原处，拧着眉头转过身来的文曜之只淡淡地扫了两人一眼，偌大的院落里立马只剩下他与叶娴两个大活人，“王妃还没看够？”
  他虽如此说着，却因着叶娴拧眉深思的模样而走上前来，顺着她的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死者。
  叶娴没有再呛回去，自然也不可能告诉他，她是因着脑海里突然传来的二二的一声叹息，而怀疑自己方才的判断有误。
  二二在叹息什么？
  是她对死者死因的判断不对，还是对死者之前的定位有误？
  不对，与以往几次一般无二，当她说出死者确系咬舌自尽时，脑海里住着的二二同样透着几许兴奋。
  所以，是后面的判定出问题了。
  也就是说，死者之前所处的位置……并不是西山附近？如若不是，又是哪里？
  他身上的红土从何而来，他指甲里的烤肉又是怎么回事？
  重新对着死者一番仔细的查看后，她掰开了他血液逐渐凝固的嘴。上下两排整齐的牙齿，均被血液染红。
  但是，就在那两排血齿最里面的细小缝隙间，一个小凸起引起了叶娴的注意。
  一丁点儿血染的绿色，被她用镊子小心地夹了出来。
  这会儿要是她实验室里的那台物质检测仪在该多好啊，只需把两样东西往里面一放，几分钟就能知道它们是什么，甚至连它们的组成成分都分析得一清二楚。哪需要像现在这样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上的残渣？
  虽然知道现在的意念系统等级低下功能单一，叶娴还是不死心地在心里问了二二一声。
  万一有奇迹出现，或是不靠谱的二二忘了告诉她呢？
  凡事都抱有希望，不到最后绝不放弃，是她一直以来的为人信条。
  也正是因为这份信念，在现代，她才能屡屡在别人都放弃后，坚持到最后，寻找出真相。
  “主银，努力升级吧……”脑海里响起二二便秘般的声音，一个胖嘟嘟的短发小男孩蹲在墙角画圈圈的模糊画面在叶娴眼前一闪而过。
  “这是……野菜？”文曜之骤然响在耳侧的声音，令叶娴心底还来不及完全升起的异样迅速消失，“未必，也有可能是蔬菜，或是树叶……”
  但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极小，有肉可食，眼前的人显然还没山穷水尽到啃树皮吃树叶的程度。
  那如果是蔬菜……
  “给我个偏僻无人之处，我想对尸体进行更进一步的探查。我怀疑，方才我们的推测可能有误。”叶娴抬头，粗糙暗黄并透着几分稚气的面容因着她认真的神情和凝然的眸光，散发出睿智的光彩，文曜之一向波澜不惊的面容，竟是微微一怔，“抬去冷云阁。”
  悄然离去的两名侍卫再次如幽灵般出现，默默地将人抬走。
  秋风起，枯叶落。地上新铺的一层银杏树叶，在灯光下，可见一片微黄。
  眼前的冷云阁，竟是之前叶娴在瘦高侍卫的带领下所到的院落。
  重新步入主屋，萦绕在鼻间的，仍然是浓浓的檀香味。屋内停放着的被剖腹的死者已不见了踪影。
  “王爷确定要继续待在这儿，而不是找个地方先喝碗茶？”围着被放置在木质支架上的黑衣死者走了一圈，叶娴右手衣袖一动，手握利刃抬起间却见文曜之仍背手挺身而立，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眉头不由跳了跳。
  眼前的男人，纵然已经知道甚至可能见过她面对尸体的模样，甚至方才还看着她故意玩弄死人的肠子来惩罚恐吓红绡，但一旦真正亲眼看着她解剖尸体，恐怕也会惊骇甚至是恶心得几天吃不下饭吧？
  毕竟，就连惯于与尸体打交道的张青，那日看见她解剖左相夫人的尸体，都惊得差点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