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不知何时又加重了几分，如同这愈发深沉的夜色。远处溪水在圆润的溪石上欢呼雀跃，湿气飘荡过来为夜风增了更多凉意。
  这是两张猎人的表情，一张兴奋，一张冷淡到了极致，陈癸冲那老大挑了挑眉，一脸小人得志让人恨得人牙痒痒的欠揍表情。
  裴潜红润的嘴唇此刻却干燥到近乎爆皮，他盯着陈仲鼎，仿佛要把他千刀万剐，而这样的眼神落在陈癸眼里却是恐惧之后的恶毒。
  在裴潜所有的预想中，有怎样让他们好好长长记性，有踩在这老东西脸上昭告着这是谁的地盘，有从他身上榨取更多的钱财和快感，但唯一没有现在的画面，随自己在这片混迹了两三年的兄弟，虽然在自己村子里依然只是一群小角色，但在这片没人看得上的角落，他是十足的王者。
  裴潜不甘心，更不愿相信，望着躺下的兄弟们，更为自己感到羞耻。
  他想着阴影里青春曼妙的身躯，更加不忍离去。
  “正义？”他似乎听见了那个中男人说过这词，突然转身向阴影奔去。阴影中似乎有两点星光感到惊恐。
  “想跑？”陈癸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把敌人彻底击败的机会。
  “拦住他。”陈仲鼎高呼，打打架还行，赛跑真不适合他了。
  “当然。”陈癸说。
  抓起地上掉落的铁棍扔向转身的裴潜，他准头很好，铁棍翻滚着冲向裴潜的后脑勺，握住另一根拔腿奔跑。阴影下的星光有了一抹希望的光彩，陈癸突然感觉到阴影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这像是一种动物的本能，有时候总能察觉一些危险或其他的什么，比如目光。
  铛一声铁棍准确击中后背，但这一击之下裴潜竟不管不顾，身形只是微微一顿继续向着前方冲去。
  陈癸是个跑步的好苗子，这一年来，他愈发的发现了自己的这个特长，绷紧的小腿肌肉很长，不像村里庄稼汉粗壮的小腿，这是一双天生适合奔跑跳跃的腿，爆发力极强。在学校打球或者......打架的时候，这方面他都是南合一年级里屈指可数的好手。
  裴潜瞬间来到了这棵不知多少年头的大树下，伸手往阴影中，似乎是想抓住什么。
  然而，一根熟悉的铁棍挡在了前方，它骤然提速，撕破空气一往无前，他知道这绝对不是他能够继续无视的攻击！
  手腕轻转，甩棍倒提与小臂重叠竖在胸前，挡下了。
  “奶奶的！”陈癸怒不可遏，他并不介意打架抢劫，也没有资格来介意抨击，毕竟现在的他自己也算是其中的一员。但女孩子是男人必须保护的这群禽兽竟然想在这里糟蹋这甚至还未成年的姑娘？
  他赶到的时候，看清了阴影中隐藏的“东西”，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孩子，手脚被绑，黑色的巨大胶带竟然在嘴上缠了好几圈。但即便如此，紧裹在牛仔裤下的的圆润修长，领口被撕扯过的衣衫下露出的白皙水嫩，汗水打湿的发丝贴在姣好此刻尽是慌张可怜神色的脸颊，在夜色朦胧依然散发着浓郁的美丽。
  陈癸抬腿就踹，再次阻挡了裴潜一抓未果又伸向女孩的手，裴潜侧身躲避，铁棍紧随其后，女孩藏在树后，此刻两人在一侧僵战令裴潜无法靠近。逼迫他不得不先解决这个碍事的毛头小子。
  被逼退的两次攻击，让女孩眸中升起某种此刻似乎不合时宜的安全感。
  突然裴潜不再尝试，他身形爆退，重新回到街道上，甩棍挽了个圈摆开架势。陈癸发现裴潜的眼神变了，盯着他没有情绪波动，握着甩棍正视陈癸的姿态，平淡无奇，但此刻让陈癸觉得他像个中世纪的剑客。
  原来陈仲鼎已经到了两人身边。
  “你很聪明，不过，我可以给你这份尊重。”陈癸老气横秋的说。
  “很好，”裴潜说，“你也没有我想象的懦弱。”
  “你高估我了，如果是我一个人在这儿，我一定转身就走。”他知道，这家伙是看到陈仲鼎的身手之后，知道自己绝对没有走脱的可能，此刻陈仲鼎早已到了两人身旁，他连用女孩作为人质的想法也已破灭，所以他想用跟陈癸的单挑来博一个机会。
  树下的女孩听了这话眼里充满迷惘。
  “很坦诚，你多大了？”裴潜冲他微笑。
  “十二还是十三。”
  裴潜倒被他逗笑了，“你这个年纪我比不过你，”他皱皱眉，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半晌，他咂咂嘴说，“打赢你，能不能走？还有我这群兄弟。”
  陈癸看向父亲，陈仲鼎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陈癸和他眼中跃跃欲试的兴奋，无声点点头。
  陈仲鼎走向阴影，看着女孩眼眶的泪水和满是恐惧的小脸，轻声说着别怕，小心的为女孩松绑，尽量不触碰到女孩的身体。
  街道上沉闷的身体撞击，武器碰撞的尖锐打破夜空的寂静，衣袖翻飞混入穿过空荡的街道的风。回头看了看道上重叠分散，不断交手的身影，陈仲鼎眼里的光彩越来越明亮。他知道，自己的儿子确实长大了很多。
  不知是被夜风吹的还是被吓的，细看之下才知道，女孩的身子一直有些微微发颤，他温和看着女孩的眼睛，嘴里不停说着没事了没事了，想向她传递安全的信号。女孩抱着腿坐在地上向他点点头，但身体的颤抖似乎没有消失。
  陈仲鼎转身向还伫立在街上泛着寒光的摩托走去，一直带在身边的皮衣也许冥冥中自有它的使命，也许它一直在等着这个时刻，想到这，陈仲鼎微笑起来。
  陈癸目光如电扫射，紧盯着对方的攻势，及时作出格挡和反击。十几个回合的交手，两人都没能在战斗中找到对方的失误，也无法做到用单纯的力量致胜。手臂上的乌青变得密集且明显，这是两人在互搏中无法躲避格挡，不得已只能用臂膀阻挡下直冲面门的打击留下的伤痕，只是两人都极有默契和战斗精神的一声不吭。
  此刻他们又回到了决斗的开场画面，只是此刻他们的身上多了些痕迹和血迹带来的凶狠味道，心里却在各自叫苦连天。
  明明看着成龙的电影，疼痛难忍的时候，不正应该及时甩手揉搓以缓解疼痛吗？为什么到了他身边，个个都死扛着呢？陈癸真希望这家伙能够先放下架子喊出声了，他实在是憋坏了，但更加后悔一时冲动想要在父亲面前小小的露一手，给自己也挽回点面子，不料父亲真就不再搭手，任他独自战斗。
  真是根直肠子，他愤愤的想。
  父亲突然起身，走向了他身后的摩托车，咋回事啊？嫌我动作太慢摆平不了打算自己走人咋地？陈癸心中更加焦急躁动，恨不得立刻把对面这家伙开了瓢。
  显然裴潜并不在意这么多，他摆开架势想冲陈癸冲来，陈癸赶忙调整心神面对。
  “啊......”两人嚎叫着冲杀，仿佛不叫出来就不足以证明两人正在战斗。
  脚底下摩挲着柏油路，奔跑中似有狂风吹过耳畔，好一个龙争虎斗。说书先生应该会这样描述这场势均力敌的战斗吧。
  陈癸甩头，他妈的，怎么尽是在打架的时候走神。
  裴潜人未至，甩棍当先飞出，陈癸心中暗爽，太好了，失了武器我看你怎么跟我都斗。
  咦，不对，这不是反派该说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