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俯瞰
作者:云开雨初霁      更新:2021-04-16 11:59      字数:3508
  晨光微曦,锦官城。
  初秋雾气浅薄,哪怕是在人口密集的锦官城,也开始有了凉意。
  御前大道上,两个人影并肩而行,
  天光初明,陈铜雀便已起床,桌子已经收拾干净了,不知道是君子远庖厨的徐良还是陆地神仙的武当兴所为,果然神仙仙子也总会有别人不知道的一面。
  武当兴睡在隔壁,徐良已经不知去向,习惯早起的陈铜雀虽然爬了起来,但昨夜喝酒太多,这会儿依旧感觉脑袋昏昏沉沉,于是将脑袋埋进院子中的水缸里面,憋了老长一口气,这才感觉清醒了不少。
  然后,陈铜雀就提着一块块野猪肉走街串巷了,当他第二次返回家中的时候,见着武当兴正在院子里面练习一种他没有见过的拳发,速度很慢,却似乎圆转如意,那看似慢吞吞的一招一式仿若蕴含着极大的力量。
  他走进院子,武当兴也正好收尾,于是师徒二人一大一小各自拎着几块野猪肉走向阡陌小路,半途中,两人碰到了诸葛洞烛与刘怀璧二人,武当兴朝诸葛洞烛点了点头,看来二人已是旧相识,陈铜雀只是朝刘怀璧打了个招呼,对诸葛琪的爷爷仿佛天生没有好感。
  当四人正要擦肩而过的时候,刘怀璧轻轻呼了一声陈铜雀,说道:“遗珠已经回了锦官城,多谢你救了他一命。”
  陈铜雀停下脚步,微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他扭过头,意味深长的接着道:“只是她下次不一定有那么好运能够遇到我这种人了。”
  诸葛洞烛呵呵眯着眼笑道:“小子,你用不着指桑骂槐,实话告诉你,刚才我就差点要了小公主的命。”
  陈铜雀嗤笑道:“结果呢?”
  刘怀璧有些无奈,睿智而不苟言笑的老丞相在这小子面前怎么就成了一个混不吝的老顽童?她轻声道:“你现在拜了武真人为师,是好事,道家博采众长,于你修行一途百利而无一害,只盼着你日后修行有成后多去锦官城走走,看看她。老丞相准备隐居隆中,我又险些对她痛下杀手,最疼她的父皇也最多再撑几个月的光景,至亲之人接二连三的离开她,身边除了郑南亭之外再无可信之人,你俩好歹有些香火情,别让她成了皇帝就真的是孤家寡人了。”
  陈铜雀眼中精光一闪,疑惑道:“你想杀她?”
  刘怀璧没有解释什么,只是说道:“就算是吧,姐妹十多年,就当收回她欠我的债,以后再见面,就是敌人了。”
  陈铜雀晃了晃脑袋,越听越糊涂,说道:“你们女人也那么想当皇帝?”
  刘怀璧眉头微舒,露出一个清淡笑容,笑道:“女人对权利的欲望可不比你们男人小。”
  陈铜雀挠了挠脑袋,说道:“以前我一直觉得,一家人能够安安稳稳的生活在一起,有钱就住大宅子,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没钱就像我这样,住个破房子一辈子也就过了。一家人嘛,哪里来的隔夜仇,再说了,你俩一起长大,你最多也就比她大两三岁,心中就没有一点姐姐让一下妹妹的心思?她哪怕是闯了天大的祸,你们不是还有父亲吗?”
  刘怀璧摇了摇头苦笑道:“你不懂!”
  陈铜雀点了点头,笑道:“确实,我这辈子没有见过父亲一面,不太明白书上描写那种如山的父爱,没有成年,母亲又含恨而终,那种亲人安好的感觉,我确实不懂!”
  刘怀璧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轻叹一声,就此别过。
  陈铜雀则与武当兴一人提着一块野猪肉朝村西的钱小伟家走去。
  武当兴拍了拍陈铜雀的肩膀,笑道:“小麻雀,你在阳山村长大,不知道一个偌大的国家里面到底有多少你从未想过的尔虞我诈,有些人看上去人畜无害,背地里却阴损毒辣,有些人明面上张牙舞爪,却心系江山社稷,记住,别以第一印象辨善恶,庙堂与江湖不同,有太多的条条框框约束,他们想要生存,必须遵循一些潜规则,不然一不小心就是个四面楚歌的悲惨结局,你想要由江湖入庙堂,就必须明白这个道理。”
  陈铜雀抬起脑袋,有些期待的问道:“那要是与师傅一样做个陆地神仙是不是就可以任意逍遥了?”
  武当兴在陈铜雀的额头轻轻一弹,笑道:“虽然说江湖是江湖,庙堂归庙堂,但从始皇帝焚书坑儒起,这个世界注定了就要遵循儒家制定的规矩,当年为防以武乱禁,马踏江湖几乎硬生生踩断了江湖的脊梁,单单陆地神仙就死了四位。”
  “行伍中有谁那么大能耐能杀掉陆地神仙?”
  “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国家的军队!”武当兴与陈铜雀并肩而行,说道:“陆地神仙也并非就天下无敌,人力终究不如墨家机关,总有力竭的时候,军伍之中,大都安插有不少高手,他们就如同一个队伍的阵眼,专门用以绞杀江湖高手,古往今来那些出名的阵法,皆是以这些高手为基石的。”
  两人边走边聊,大都是武当兴在给陈铜雀答疑解惑,不知不觉便已经到了钱小伟的院子前面,少年坐在院子外面,一副伤春悲秋,愁容满面。
  陈铜雀跟钱小伟打了声招呼,让他把肉提回家去,钱小伟性质不高的问道:“你准备走了吗?”
  陈铜雀点了点头,笑道:“今儿就当跟你告别了,以后要想见面,可就得按年算了。”
  钱小伟听后默不作声,提着野猪肉朝屋里走去。
  陈铜雀在他屁股上轻轻踹了一脚,笑道:“咋的?你小子也算是观音宗的内门弟子了,怎么闷闷不乐的?”
  钱小伟扭过头,一脸认真的说道:“我不准备去了。”
  “为啥?”
  钱小伟盯着在一旁笑眯眯看着他俩的武当兴,突然之间眼神炙热,说道:“要不我跟你一起拜这位道长为师,日后也相互有个照应。”
  武当兴哭笑不得,问道:“小子,你连贫道是谁都不知道就要拜师?那观音宗好歹也有天下前十宗门的实力,你为啥就不愿意去了?”
  钱小伟撇了撇嘴,嗫嚅道:“狗屁天下前十,都不是好人。”
  陈铜雀一手搭在钱小伟的肩头,说道:“你可要想好,别的不说,单单天下释门正统这个位置就让别的宗门矮一头,你可别白白失去这么好的机会。”
  武当兴摆了摆手,说道:“小小年纪便有善恶之念,这是好事,但善恶不在宗门,也不在功法,哪怕是千乘佛法,让一个内心邪恶之人去参悟,也能给它修成个嗜血魔功,观音宗此行打算在你眼中或许是有损阴德,但于国于社稷却是利大于弊,莫一一人之眼看天下之事,此事于你于观音宗都没有错,只是出发点不同而已,切莫因这件事成为阻碍自身发展的绊脚石。”
  钱小伟扭过头,神色倔强,用手抹了抹鼻子,疑惑道:“既然于国于民利大于弊,那你为何要从中阻拦?”
  “咦!”武当兴眼睛微微眯起,呲牙笑道:“我要是没记错,你小子应该还不知道黑石潭边发生的事吧,小麻雀从回来还没与你碰面,徐良那二流子也不至于专程跑你家来跟你唠家常,哦?难道是柳家小子一天时间就跟你私交莫逆了?”
  钱小伟脸颊涨的通红,支支吾吾张不开口,只得把火朝陈铜雀撒去,吼道:“刘遗珠那小蹄子让你得空跟着老曹头一家去锦官城一趟!”说完就撒丫子朝屋内奔去,刚进屋门,就与脸上全是黑灰的后天剑胚撞了个满怀。
  先天法宝玉净瓶被陈铜雀一箭射穿的澹台静朝屋外两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又扭头跑回去对付那根比大圣遗音更难对付的烧火棍了。
  陈铜雀无奈笑了笑,扭头便朝山坡上的曹家行去。
  要说阳山村独占风水鳌头的,绝对是曹家院子,他来之前,这里只是一个荆棘丛生的小土坡,因为村子人不算多,加之周围都是密林,所以大家都更喜欢报团而居,没有谁会看上那一块小小的坡地,只是老曹将那些杂乱物收拾出来后,学过一点皮毛风水的里长吴老爷就咂摸出一点味道来了,这里民风淳朴,自然也不会因为这里是块风水宝地就会起了霸占房产的心思,吴老爷虽然身为里长,但与寻常村民一样,都得在土地里刨粮食,说是老爷,也不见得比别人家富庶多少。只是从那以后,就经常能见着老爷子提着一壶自酿的米酒,摇摇晃晃上山,又摇摇晃晃下山,这一趟来回,大致都得一个时辰的光景,好在老爷子虽然每次都是酩酊大醉,却从来没有从山上摔下来过,老曹家也就那个小娃娃每次蹦蹦跳跳的将老头子送回家。
  曹家宅子是最简单的坐北朝南,因为是在山坡上,所以阳光要比住在山坳中的村民要享受的多一些,因为是外来户,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习俗,篱笆院子的门口还悬着一张书有“曹府”的匾额,村民们难免会有所腹诽,这家伙莫不是把自己当成了京城中的大老爷?
  老曹是个精壮汉子,虽不至于八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但也不是喜好说话的主,倒是他那个媳妇,天天风吹雨淋,却并不十分显老,还真像是大老爷娶的一房小妾,只是岁月留下了印迹,却未曾见到生活的沧桑。
  张震雁不怎么待见老曹,陈铜雀也与他们家不怎么往来,那个见了人爱打招呼的小曹兴许是得了老曹的旨意,每次见着陈铜雀都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想跟着玩却又不敢。
  陈铜雀拾级而上,村子只有这么大,自己临了都要走了,好歹也要去曹家拜个门不是?再说两家人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没有必要就这么老死不相往来。
  武当兴跟在陈铜雀身后,眼睛眯成一条缝,阶梯上方,一道杀气若隐若现。
  在陈铜雀眼中看到的是,那个从他出生时便是老农的曹老头,将一柄狭长的直刀插在地面,双手拄在刀柄之上,仿若在这个小山坡上,便能够俯瞰巴蜀的整个河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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