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红衣力士
作者:乱山觅行云      更新:2021-04-16 00:34      字数:3323
  就在我和严东呼呼大睡的时候,其他人几乎忙成了一锅粥。就说屠师傅吧,他经过调息已经没了大碍,不仅给老姜做了超度,还给尸体稍做了整型,用他的话说,就是姜怀坤死相太惨了,怕是家属看了会接受不了。
  别看屠师傅平日里老是黑着一张脸,跟别人欠他钱不还似的,但熟悉之后就会发现,他古板的面孔下其实是一副古道热肠,虑事也是极为周到。对于老姜的死他挺放不下的,一直说是自己保护不周,言辞间颇多自责,我劝过他几次,说他已经尽力了,不要过分内疚,说到底都是那巨头鬼婴可恶,恐怖实力完全超乎人类的想象。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这件事没人能够轻易放下,毕竟那是条人命。考古队初初建立,若说我跟老姜情谊有多深厚那就太虚伪了,但终归合作一场,又共同见证了那样一个场面,总算是一场交情,他死在我们面前,谁能毫无感觉?
  除了屠师傅,第二个心里有坎儿过不去的就是董教授了。
  “井底下发生的事老屠都告诉我了,都怪我太大意,当时你们发现地洞的时候我就该让你们先等一等,容我找了阎书记陪你们一起下去才对。哎,人老了,脑瓜子就不好使,这才让你们身陷险境。”董教授一脸懊恼,眉头皱得紧紧的。
  “老师,您别这么说。”严东赶忙安慰道,“不管怎样阎书记最后还是赶到了啊,而且幸好您高瞻远瞩,把屠师傅给请来了,如果没有他在,我和蔚森的结果就和姜怀坤一样了,阎书记来之前可都全靠屠师傅一人撑着呢。”
  董教授听了严东的话稍微好受了些,点点头,接着告诉我们说他已经向研究所和上面做了汇报,阎书记和屠师傅的报告都已经递上去了,说到这里就开始批评我和严东,说我俩本来就没什么事,出了井就开始睡觉,这睡醒都好几天了,报告还不交,催我们赶紧补上。
  这还真不是因为我俩懒,而是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下笔才合适,写着写着就觉得自己像是在编故事,要么就怀疑当初看到的一切都是幻觉,而写报告的自己则像一个妄想症病患。
  还好董教授没有一直逼我俩,而是转移了话题,提起一些有关姜怀坤的细节:“尸检报告显示,他除了脖子上的那道伤口最为致命外,还感染了一种不知名的毒素,这些毒素都是从他身上的创伤处取样化验的。我看过实验室传来的照片,培养皿中的菌落特别恶心,颜色灰白,中心透出黑色,呈现溃烂状,就像地下室墙壁泡水后产生的霉斑一样。尸体最后由有关部门的人带走了,说是不能直接殓葬,得做一定处理。”
  有关部门。
  之前,我对所谓的有关部门并没什么具体概念,认为这无非就是一些机关部门的泛称,最近几年还成了一种戏谑之词,但如今我身陷迷惑,经历了一件又一件不可思议的事,这个传说中的有关部门终于也出现在了我的身边,让我不得不相信它的存在和存在的意义。
  有关部门的成立,就是专门处理各种科学原理无法解答的神秘事件,这些不能公之于众的神秘事件,其复杂、可怕、玄秘深奥的程度远超我们的认知和理解,而有关部门其中的工作人员所要面对与承担的,也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能够想象的。
  我们正聊这些,屠师傅突然推门而入,见到我和严东也在董教授的房间,他愣了一下,好像在犹豫要不要进来,几秒钟后,他还是走进来,坐在董教授床边的椅子上和董教授说话。估计这两日的乡村生活也给他无聊坏了吧。
  话说这俩老头儿都是那种外冷内热型人格,一天天总是黑着个老脸,十分冷峻的模样,两人关系明明很要好,但面对面坐着聊天却跟国事谈判似的,一个正襟危坐,一个直言正色,听他俩说话我都累,还得忍着不能笑,一笑他俩就一人一记眼刀飞过来。不过,从他俩人所聊的内容上还是能看出来两个老头儿是很熟悉的,并且很信任彼此,只不过交流方式比较奇怪罢了。
  我和严东正是通过他俩这次聊天得知原来他俩早就认识,董教授年轻的时候还被屠师傅救过一命。当初村里的枯井一而再再而三地作怪,为求稳妥,董教授就在考古队里给他留了个位置,为的就是护持我们周全,不过话说回来,这也得亏老屠正游历到此处,否则什么都白搭。
  聊起那天下地的事,屠师傅说:“地下那石头巨棺古怪离奇,我担心开棺的瞬间会启动大厅内暗藏的某些杀人机关,所以在姜怀坤急着去查验巨棺之前,我就放出红哥让他四处排查,他排查的同时会把讯息传递给我,我是得知了周围没有危险之后才放心让你们开棺的,当时我还对棺材做了一些布置,以防里面有僵尸或是其他什么鬼东西突然蹦出来,如此一来咱也好控制场面。本以为,这就万无一失了,谁承想我的这些招术对那鬼婴居然一点儿作用都不起!我当时还纳闷怎么一点儿也没察觉到棺材里的危险气息,直到和你们阎书记合力封棺之时,看到棺底并非死路,而是貌似通往另一个世界,我才知道那是咋回事。”
  听屠师傅说到这儿,我想起他俩封棺时,我的确看到棺材底部有一丝脆嫩的绿意闪现,还嗅到了湿润的水汽和土腥味儿,我们当时已经深入地底了,棺材底部还联通他处,地底的地底,还能是哪儿呢?
  “那是因为棺材通着另外一个不同于此间的异世空间,你可以理解为洞天福地,也可以理解为世外桃源,总之就是一个构建于这大千世界之外的一个小千世界,它具有独立的时空维度和规则,由高人踏破虚空劈斩开来,而来自那个空间的气息和能量,是我所无法感知和预测的。当那鬼玩意儿刚一冒出头来的时候,我便知道我的那些布置对它压根儿就没起什么作用,所以才会着急忙慌地喊红哥回来,可惜,还是没来得及。”
  说到那个叫做红哥的力士,他的脸垮下来,双眼失神地呆望地面,好像是伤心过头之后的那种心如死灰。我回想起那天红衣力士的幻灭,也是暗自叹息,但同时又暗暗疑惑,屠师傅和那力士的关系似乎不像主人与灵物那么简单,他的反应不仅仅是心疼,可惜,更多的倒像是失去了一个至亲至爱的人。
  他半天才又抬起头,正对上我好奇的目光,似乎是知道了我在琢磨什么,于是面露悲戚,勉强笑了一下说道:“蔚森,你之前看到的那一抹跟我身形十分相似的鬼影,还有之后的红衣力士,其实是我大哥。”
  什么?
  董教授似乎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并没像我和严东那般吃惊,他沉默地坐在一边,和我们一同听屠师傅回忆过往。
  原来,这屠师傅祖上曾有人拜入过道学宗门,也算得上是家学渊源,不过中间有几代出现了学道的断层,到了他这里,却是再一次弃农学道。可惜的是,他的这份根骨和灵性不为家人所接受,于是早早外出游历,并拜了山野奇人为师,学了一身好本事,也颇通些机巧之术,抛家舍业的他孑然一身,唯独一位与他异卵双胞的哥哥自始至终与他相伴。
  他和这位大哥自小感情要好,当初被赶出家门时,他哥也跟着偷跑出来,发誓兄弟永不分离,后来也是两人一起拜师学艺,谁料天不遂人愿,屠师傅对天道有着先天的理解和感悟,而他哥却只是个肉眼凡胎,始终不能成气候,还在一处秘境当中为了救屠师傅而身死,死前他交代,不管如何兄弟俩也不能分离,即使魂归地府,也得留下几许残魄常伴弟弟左右。
  “所以大哥咽气前,我师傅曾往他嘴里送入一枚天池玄凌冰晶,这虽然不能一直保存他的遗体,但可以留下他的几分残魄。在我师傅的帮助下,我将他阴魂炼化,成了我的护体鬼灵,平日就待在我的身体里。因不忍他受苦,所以与其说是炼制,不如说是温养,故而他跟那些遭受了极大痛苦而拥有一身法力的鬼灵不同,除了有一身力气和生前的面容,别无其它厉害之处,甚至是我想他以实体出现的时候也得要借助纸人。这回你们知道了,那红衣力士并非是我临时灌入灵力的纸片人,而是我的兄弟。他生前喜欢红色,小时候我们一起看的小人书里他最喜欢的便是力士的形象,所以我就以身高三米的红衣力士的模样作为他的模样,虽然他已经不知喜恶,但也是我这个做弟弟的一点心意吧。”
  我这回明白了,那鬼影虽然不属于屠师傅的本命鬼灵,和他也达不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效果,但毕竟曾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活着的时候血脉相连,同心同德,死后也必然有着相当的联系和感应,何况那鬼灵还常年居留于老屠的身体之内,以其精血心力滋养,因此红衣力士一旦幻灭,老屠也是猛地血气翻涌,不堪重击。好在那叫红哥的力士元神得以保留,回到了自家兄弟那里,以期来日复原。
  听屠师傅说完他和自家兄弟的往事,我们默然良久。这世上总有一些故事和感情,在别人眼里早就该烟消云散,却一直牵绊着某个人的余生,别人眼中的荒唐言,却是他心里抹不干的辛酸泪,其中滋味,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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