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莲听到吵闹声，出来看个究竟，见是日前来找纳兰若尘的那个女子，心中也有几分不悦，沉着脸问：“怎么回事？”
  燕燕飞生气地说：“你这里都是些什么人？动不动说人‘人尽可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这里以前是个妓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燕燕飞的这句话，触到了碧莲的痛处。众人闻言也都脸色一变，全把目光投向碧莲。
  碧莲深吸了一口气，不怒自威，语气沉着地说：“你是来闹事的是吧？我们这里以前就是个妓院，全城的百姓都知道，需要你来这里特别提醒吗？”
  燕燕飞闻言惊呆了，忍不住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口：“啊？！这里以前真的是妓院？那、那个什么香凝岂不是个妓女？”
  燕燕飞“女”字的音还没全落，碧莲大喝一声：“住口！”声音和掌风齐到，手掌向燕燕飞劈面砍来。
  燕燕飞一闪身躲过这一掌，身体一跃跳到了大厅中央。
  碧莲一挥衣袖，大厅里茶几上的杯盏全部飞起来，落入她的衣袖中，她接着一转身，将杯盏全部交给碧霞。碧霞用衣襟兜着，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碧莲又双掌一用力，将大厅里的桌椅全部推退到了墙边。
  燕燕飞见状冷笑了一声：“哼！老妖婆，还挺仔细，怕打坏了自己的家具！”
  碧莲并不多言，一跃身欺到燕燕飞近前，口中喊道：“看招！”
  燕燕飞看似接了她这一掌，却把掌力转移到自己的另一只手上，顺势向碧莲劈去。
  “好一招移花接木！”碧莲不敢大意，一边避闪一边说。
  “行家呀！”燕燕飞回应道。
  碧莲清楚自己碰到了劲敌。冷香凝连日来都郁郁寡欢，碧莲看在眼里，便对纳兰若尘心生怨恨，今日看到燕燕飞，就不禁迁怒于她。
  二人战了几个回合，燕燕飞跃出圈外，两只手掌互相拍了拍，好像那上面有灰尘似的，说道：“不打了。这好歹也是我丈夫朋友的茶舍，得给我丈夫留点面子。”
  碧莲知道再战下去自己也占不了便宜，便也住了手，但嘴上仍说：“谁是他的朋友？你回去告诉那个纳兰若尘，这里不欢迎他！”
  燕燕飞笑着说：“好啊，我求之不得。我一定转告他！”说完，大摇大摆地走了。
  燕燕飞一边往回走一边想，也许潜意识中，自己也并非真的想去替纳兰若尘解释，只是见不得纳兰若尘那苦大仇深的样子；否则，为何一见面就会和她们争吵，还大打出手，听到闻香茶舍不欢迎纳兰若尘，自己反而有一点窃喜？只是，如此一来，回去怎么跟纳兰若尘交差？
  就这样一边行走，一边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已到了纳兰若尘家门口。见到燕燕飞回来，纳兰若尘紧张地问：“怎么样？”
  燕燕飞嗔怪地说：“我走得嗓子冒烟，也不说先给我倒杯水。”
  “好，好，我给你倒水。”纳兰若尘一边说，一边已将倒好的水端过来。
  看到纳兰若尘如此殷勤，燕燕飞的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愧疚。
  “快说说，情况怎样。”纳兰若尘说。
  燕燕飞支支吾吾地说：“也许，我要让你失望了。”
  “怎么，香凝还是不肯原谅我？”
  “不是她不肯原谅，是我根本没有见到她。”
  “你出去这么长时间，怎么会没有见到她？”
  燕燕飞更加不好意思了：“我到了闻香茶舍，就和那里的人吵了起来……最后还动了手。”
  纳兰若尘叹了口气：“唉！你真是添乱，这下误会更深了。”
  “是她们先出言不逊、是她们先动手的！”燕燕飞委屈地说。
  “来的都是客，她们怎么会对你出言不逊？”
  “是真的！”燕燕飞委屈地喊，接着放低了声音，“那里的人对你和我，好像都充满成见。你那个什么香凝，在那里好像很有影响力。”
  “那倒是。你得罪了她，就等于得罪了整个闻香茶舍的人。”
  “我事先也不知道她的存在啊！我是来找你的，又不是来跟她找茬儿的！”
  纳兰若尘瞥了燕燕飞一眼，没有说话，仿佛认同了她的观点。
  “对了，闻香茶舍之前是不是个妓院？”燕燕飞小心翼翼地问。
  纳兰若尘厉声问：“你听谁说的？”
  “是那里的那个老女人说的。”
  “碧莲？她怎么会跟你说这些？”
  “这么说是真的？”
  纳兰若尘不置可否。
  “那你的那个香凝，不就是……”
  还没等燕燕飞将话说完，纳兰若尘喝道：“住口！”
  燕燕飞见纳兰若尘声色俱厉，联想起刚才碧莲的反应，有点纳闷，便说：“你们怎么都一个德性？”
  “你们？什么你们？”
  “碧莲！当我说到刚才那句话的时候，碧莲的反应跟你一模一样！”
  “碧莲是她最亲近的人，你以后最好别在碧莲面前说她任何坏话，免得再生事端。”
  “‘她’？已经使用这样的代词了？是谁的她、哪个她呀？‘她’把你当成‘他’了吗？”燕燕飞酸溜溜地说，“碧莲是她最亲近的人，那你算个几呢？既然你连几都排不上，在这儿心神不宁、坐立不安，‘她’在乎吗？”
  听燕燕飞的话越说越尖酸刻薄，纳兰若尘丢下一句话，“不用你管！”拂袖回到了里屋。
  燕燕飞独自坐在那里生闷气：“我招谁惹谁了，怎么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真是费力不讨好！香凝，都是因为你，茶舍的人欺负我，连师兄也欺负我！你真有这么大的魅力吗？”思来想去，深感无趣，便想回去了。站起身刚要走，想起碧莲的那句话，便冲着里屋喊道：“噢，对了，她们有句话让我转达给你！她们说，‘茶舍不欢迎你’！”
  纳兰若尘待在里屋，没有丝毫动静。
  离开纳兰若尘的家，燕燕飞想：“明知纳兰若尘已经很沮丧了，我还要告诉他那句话，是故意的吗？”
  回到家中，燕燕飞用一个舒服的姿势斜倚在床上，想整理一下自己纷乱的思绪。
  在她还是一个少女的时候，她是喜欢师兄纳兰若尘的。可是，师兄从他们的婚礼上逃走，让她颜面尽失，她虽然也伤心了一阵子，但很快就有了新的恋情。
  新男友对她呵护备至，婚后，他们也生活得很幸福。可惜好景不长，丈夫因病去世。丈夫去世后，燕燕飞又想起纳兰若尘来。毕竟，除了丈夫，纳兰若尘是燕燕飞唯一爱过的男人。
  现在，说燕燕飞对纳兰若尘一点男女之情都没有，那不是事实；若说燕燕飞想独占纳兰若尘，也不确切。因为燕燕飞知道，自己有过婚姻，已经没有资格要求纳兰若尘与她再续前缘了。可是，即使撇开男女之情不谈，纳兰若尘还是燕燕飞的师兄，是她在这世上唯一可以依赖的人。
  所以，燕燕飞一直处在这种复杂矛盾的情感之中，既清楚自己不该干涉他和冷香凝，又担心纳兰若尘真爱上别的女人，不再像现在这样关心自己，因而情不自禁地吃醋。
  既然燕燕飞帮不到自己，纳兰若尘决定亲自去向冷香凝解释。
  晚上躺在床上，纳兰若尘想着要如何说，才不致让冷香凝误会更深，又不会让冷香凝认为自己是个薄情寡义的男人。思来想去，辗转难眠。仰头看看窗外，仍是黑漆漆的一片。努力摒弃杂念，不一会儿，便陷入了无知无觉的睡眠。
  清晨洗漱完毕，吃过早餐，觉得自己还算精神抖擞，信心十足，纳兰若尘整了整衣衫，拉开门走了出去。
  燕燕飞看到纳兰若尘一大早就出门，知道他是去找冷香凝，心里不禁泛起一股醋意。
  碧霞同其他几个茶娘，刚刚将茶舍整理就绪，就见纳兰若尘走了进来。几个茶娘虽然都对纳兰若尘有意见，但冷香凝和他的事还没有一个了结，所以都不敢怠慢。
  纳兰若尘问了声“香凝在吗？”，碧霞说“还没有过来”。
  纳兰若尘问：“她大约什么时候过来？”
  碧霞说：“她这几天一直都没过来，今天也不一定会来。”
  “那你们能帮我去找找她吗？”
  “这个……”
  碧霞正犹豫间，碧莲推门进来了。碧霞仿佛看到了救星，忙说：“姑姑，他找香凝……”
  “香凝”两个字，碧霞说得很微弱，因为她既不能在别人面前称冷香凝为圣主，直呼其名又显得不敬，所以说起来有点心虚。
  碧莲瞅了瞅纳兰若尘，说：“哦，是纳兰公子啊！人家说‘小别胜新婚’，你不在家陪阔别多年的妻子，跑到闻香茶舍做什么来了？”
  纳兰若尘说：“姑姑你误会了，那不是我的妻子。”
  “是不是你的妻子跟我有关系吗？你不需要向我解释。”
  “我想找香凝，她一定也误会了。”
  “香凝忙得很呢，哪有闲工夫插手你们夫妻间的事！”
  纳兰若尘听得出碧莲的话中有情绪，便不再和她作口舌之争，有点低声下气地说：“姑姑，我想见见香凝，有些事情我想当面和她说清楚。你也不想看到她不开心，对不对？”
  纳兰若尘的最后一句话，击中了碧莲的要害——确实，她也不想看到冷香凝不开心，便说：“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看看她想不想见你。”
  说完，碧莲上了二楼，从暗道回到了碧云天。
  纳兰若尘坐在茶舍的大厅里等，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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