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还在持续暴雨，吴邪在雨棚里换上潜水装备前，我咬破手指，用血往他胸膛上划出几道符文，等血液失去吸引异常的活性，变成较暗的红褐色后形成了一个简单的定位符。他有些好奇的摸了摸旁边的皮肤，觉得很是神奇。
  “我需要双重定位，以确保不会突然失去你的位置。”手上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我舔掉指尖上残留的一点血珠，让他套上潜水衣，又把从桃木剑上取下的剑穗挂在他手腕上，拴牢。
  “我的血在离开身体后就会迅速变质，吸引那些东西的就是其中散发出去的活性物质。现在已经失活的血液在原理上已经和普通血液没有什么区别……不，还是有些药物成分残留，你如果受了伤，一定程度上应该还可以起到促进伤口愈合的作用。”
  一边往他身上塞辟邪符，我一边讲解自己的体质问题：“你不用担心这些血会吸引那些东西，现在已经没这个作用了。”
  “那你怎么用符吸引那些鬼影？”吴邪好像发现了什么盲点。我默默地一噎，道：“符是经过特殊处理的。”
  终于把他忽悠过去，我看着穿戴整齐的吴邪，心中情绪十分复杂。
  最后确认一下各种事项，贴身的潜水包里也塞上压缩干粮，吴邪就准备下水了。我坐在筏子上，暴雨倾盆地往下倒，他背着氧气瓶对我打了个手势后，翻身沉入水中。
  吴邪下水后没多久，我也跳进湖中向岸边游去，阿贵正在雨棚里，情绪低迷。他知道拦不住我们，在他看来我们简直就是去送死。
  我一边感应着吴邪和位置，一边飞快地把自己收拾了一遍，把登山包里塞满食物和工具，收拾完毕后就休息着，等待出发。
  二十分钟后，水下吴邪的位置开始变动，我披上雨衣起身出发，留下雨棚里的阿贵和周围竖立的骸骨。
  吴邪的位置变动非常快，而且前进路线曲折，我紧跟着在山里快速前进，但是还没走出去很远，他忽然一下子在我的感知范围内消失了。
  顿时我猛然一悚，但是下一刻，他又出现遥远的深处，我立刻就知道，他应该是被什么东西‘转移’到了山体里。
  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咬了一下下唇，调整方向继续赶路。
  好在天公作美，天蒙蒙黑的时候，雨慢慢的停了，虽然山路依然险恶难走，但好歹是能看清了。下过雨后的空气非常清新，倒也不显得那么令人疲惫。
  接下来的一整天里，我一直靠吴邪的定位在山里狂跑，终于到了那座山后，我感觉着他们的大概位置，直接翻到山的另一头，开始做准备工作。
  因为接连不断的高强度运作，我的心跳已经从三秒两跳升高到一秒一跳，体温也因为山里重新变得湿热的温度开始升高，正是血液活性飙升的时候。
  我找到的地方是一个小型断崖，上面可能是被鬼影打了洞，看起来坑坑洼洼的。花了一点时间砍了跟大腿粗的树，截了一米多的长度，挖出一个较深的凹槽，里面密实地垫上几层叶子，我拔出猎刀开始放血。
  随着草药的清香扑鼻而来，那些活性因子尽职尽责地开始引怪，等到制作的木槽被血填满，我停下制造伤口的举动，先用绷带缠住止血，然后点亮青行灯一照，好家伙，那些鬼影已经聚集了百多个。
  它们好像不能离开山体。我没有多耽误时间，空间里保鲜延时的效果卡使劲往血盒里砸，觉得差不多能保证活性坚持两三天左右了，就撇下它们，又翻山前往另一个方向。
  绕开吴邪所处的位置，我在山的周围都放了不少血用来吸引那些鬼影，制造出一条避开所有危险的安全道路。
  有一种直觉告诉我，找到吴邪就能找到张起灵他们。
  一路狂跑再加大量放血，我的眼前已经开始发晕，但现在远不是我能罢工的时候，张起灵和吴邪胖子还在危险之中，我不能停下。
  用绷带把自己裸露的皮肤缠了好几层，保证不影响怎么关节灵活的同时最大程度地遮盖身上的血肉气息，然后我就拿起镐子和锤就顺着一条石隙开始疯狂凿山。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周边的山体已经被那些鬼影都打通过了，石质非常的脆，而且也有很多曲折蜿蜒的通道，大大缩短了我挖山的进度。
  磕了点超级咖啡豆作为强制保持清醒的必要保险，接下来的过程就是不分日夜的疯狂开凿，偶尔碰到一两个落单的鬼影也都被我直接砍杀，到最后已经完全是靠想要救出张起灵他们的意志维持神智。
  到最后离吴邪标记的距离越来越近了，我却已经撑不下去。屏蔽了痛觉但浑身的肌肉也在变得僵硬，从骨子里的干涸无力几乎让我寸步难行，内脏在抽搐，强制清醒下，眼睛却已经开始有些看不清，我咬住舌头，几乎把舌尖咬断却也尝不出什么药味，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之前仗着自己体质特殊，差点放血放成蚰蜒干，现在已经没有多少血可以流了。
  可是真的一下也动不了了，我扶着旁边的石壁，艰难而且僵硬地维持着站立的姿势，每一下的呼吸带来的都是肺部抽搐的闷胀，心脏已经没有多少可以运输的血液而开始慢慢罢工，我的思维一片混沌。
  如果能再多一点时间。
  如果再有一点力气。
  动起来啊！
  我拼命的想要催动自己的肢体，却越发绝望的意识到自己真的做不到。
  我救不了张起灵。
  明明答应了吴邪一定会找到他们。
  明明已经近在咫尺。
  我救不了张起灵。
  ——“我会帮你。”吴邪认真的说。
  我什么都做不到。
  ——“咱们小奥道长多厉害啊，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出门倒斗居家必备。你们说是吧，小哥，天真。”胖子笑着吹嘘道。
  我什么都做不到。
  ——“小奥。”张起灵柔和的目光。
  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救不了张起灵，我救不了他们。
  “砰。”
  恍若幻听般的声响传入耳畔。
  “砰。”
  极度疲惫的身体已经无法自主做出其他动作，眼睛只能愣愣地看向前面的石壁。
  “砰。”
  我仿佛感觉到自己胸腔中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某种猜想使我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
  “砰。”
  敲击声逐渐变近了，我几乎如梦似幻地注视着那道裂痕的出现。
  ————
  “这种鬼影只能在石头里爬，小奥说他就是利用鬼影留下的通道爬出了山。”
  终于从溺水的恶心呕吐中反应过来，吴邪立刻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把所有事都说出来，同时摸出潜水包里的干粮递给这两个饿了两个星期的家伙。他摸了摸自己胸口上像是纹身一样的血迹，心道他们这次赌已经赢了一半。
  胖子狼吞虎咽地把自己手上的那包压缩干粮吞下肚，又连喝了好几口水，从来没觉得这干巴巴没一点味道的玩意这么好吃过，这一刻完全打心底的感谢带来了希望的吴邪和小奥。他肚皮都饿松垮了，手指头一捏就是一层皮。
  张起灵虽然也饿了两个星期，但吃相也没有胖子那么着急，不过速度也完全不慢。他一边吃一边听吴邪讲述，慢慢的，眉头却皱了起来。
  “他没有用自己的血画符。”张起灵说，他的脸色已经变得很糟。
  当时画符的时候张起灵就在旁边看着，鸡血还是他给接的，小奥哪有什么功夫去给自己放血。
  吴邪和胖子面面相觑，忽然明悟了小哥是什么意思后，吓出一身冷汗。
  “我草，小奥这也太……”胖子说到一半，看见那两人的表情后自觉地把后半句咽下去，心里不由得想这也太狠了，狠得让人心里疼得直抽抽。顿时无比担忧。
  吴邪想起当时对方无比狼狈又绝望的神情，他心里也知道这计划实在是疯狂，却没想到小奥居然真的不顾一切到把自己的命搭上，也要来救他们，心里又疼又苦，难受得他眼圈都开始发热。
  石腔内的气氛有些冷寂。
  “不行，咱们也不能干在这个等小奥来救咱们，不如先采取一些行动，给小奥也省些力气。”
  过了一会儿，胖子突然开口打破了凝固的气氛，他道：“现在天真带来了这么多情报，不如现在咱们就先来捋一捋，看这大概是怎样的一个情况。”
  “首先，咱们都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我是感觉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醒来后就出现在了这里，不过我醒后也检查了一下，没有任何伤痕。小哥也是眼前一黑，然后就在这了。小哥多牛逼的身手啊，所以肯定不是有人跟踪打晕的我们，而是另有其他东西。”胖子道，“现在你也是突然出现在这里，小奥告诉你的也是他突然出现在石头里，不过这里有个问题哈。为什么小奥没有和我跟小哥出现在同一个地方，连时隔这么多天的天真都跟咱们凑齐了，就差小奥自己，难不成故意不想让咱们凑齐一副麻将？”
  吴邪皱眉，这已经完全不是‘人’能做到的程度，不管怎么想都还是想不通。
  他左思右想，完全没有任何头绪。
  这时正在仔细摸着周围石壁的张起灵开了口，他指向那尊简陋的神像，道：“矿洞中的神像，是瑶族的雷王神，是凶神，一般不会公开供奉，除非发生过什么可怕的事。”
  吴邪和胖子二人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愣了一下，这时胖子突然想起什么，爬起来走到神像边问张起灵：“小哥，这雷王神凶到什么程度？是不是和咱们的钟馗一样，是抓鬼的？”
  张起灵摇头：“雷王，是专门克制邪神的。”
  “原来如此！”吴邪忽然就明白了：“小奥说鬼影的气味和铁块很像，看来那些铁俑就是被用铁浆封起来的鬼影，所以才会在这里供奉雷王神像！”
  这时张起灵直径去雷王像前，弯腰拿起了前面的香炉，抓了一把香灰在墙上涂抹起来。胖子奇怪道：“小哥，你这是干什么？在人家地盘上端走人饭碗子可不厚道啊，要是雷王他老人家一生气……哎，这是什么东西？”
  只见有一块被香灰涂抹的地方，像是隔着纸涂硬币一样，显露出几根非常细的线条。顺着线条继续涂抹过去，再一看，竟然是一个标注位置的框架。
  “我记得天真你不是说了，那什么鬼影是在玉里的吗？”胖子恍然大悟，和他们对视一眼，抓起之前吴邪脱下来的潜水衣，把两个裤腿打上结用来接水，然后全泼在那个框架上。
  这样来回几次，浸了水的玉脉逐渐变得透亮，其中若隐若现地露出一个深色的人影。
  听人提起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另一回事，三个人此刻都有些感到如坠冰窖。
  “这玩意儿的感觉怎么这么邪性啊。”胖子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小声道。
  张起灵面色极沉，又继续去打水，很快，周围的玉脉全都被泼上了水，吴邪一细数，大大小小竟有三十五个。
  顿时三人就有些站立不稳的感觉，吴邪环视一圈周围那些鬼影，又想到远比他们要吸引那些东西的小奥当初到底是怎么逃出来，心里就开始发疼。
  而张起灵显然也想到这一点，虽然面上依然没有表情，但胖子已经看见他攥紧的手，和手臂上暴起的青筋。
  就在三个人讨论了许久，又吃了一点干粮准备先养精蓄锐的时候，忽然张起灵抬起头，他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动静。
  这人对动静的捕捉非常敏锐，吴邪和胖子怕干扰到他的判断，就都没有出声，但就是这一刻的寂静，渐渐地，他们两个也察觉到了什么。
  “这是什么声音？”胖子用气声问道。
  有点像老鼠打洞的悉悉索索的声响，但显然地球上还没有任何一种啮齿类能牛逼到打洞打到玉脉里。三个人屏息凝神，过了一会，动静就慢慢消失，或者说远离了。
  一下子等了十几二十分钟，动静彻底消失了后，三个人才慢慢放松了些，胖子这时担心道：“刚刚那动静别是山里要地震了吧？”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能想点好。”吴邪没好气道。
  张起灵看着动静逐渐消失的方向，他分辨出是朝着北边消失的，想了一会儿，他突然道：“可能是小奥。”说着急匆匆又拿起潜水衣去接水。
  胖子此时正要躺下，被他说的猛地打了个机灵，直接从地上爬起来，“我草，小奥这么猛，咱们在山里都能听见他搞出来的动静？”
  “不是，那动静应该是鬼影。”张起灵说着，把水泼在玉脉上，吴邪点起一个火把加强光线，一照过去，就见之前还立着许多鬼影的玉脉呈现出水波似的绿，根本不见里边有什么影子。
  “天……”胖子张了张嘴，半天就吐出这么个字。
  “小奥来救咱们了。”吴邪肯定道。他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胸口上的血迹，却又止不住的担心。
  张起灵定定地看着玉脉，直到上面的水逐渐变干又恢复之前的模样。他抿紧了唇角，神色极沉。
  小奥啊小奥。胖子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怎么会不明白对方采取了什么样的措施呢。要是这次还能活着出去，他王胖子可就欠了他一条命。沉甸甸的一条命。
  接下来的时间里，三个人又吃了些剩余的压缩干粮，喝了水，攒足力气。张起灵时不时地就把耳朵贴在玉脉上仔细地感受，吴邪说小奥带着的工具里有镐子，胖子就半开玩笑说小奥该不会是想挖穿大山来救咱们吧，古有愚公移山今有小奥凿山。话虽是这么说，他们心里都清楚，这是个非常大的工程，大到让人觉得根本不可能，而却又确实有人在为他们去挑战这个不可能。
  “有动静。”张起灵让他们全都安静下来，仔细地分辨。
  是敲击声，每次的间隔约有半分钟，之后的间隔又开始逐渐拉长。张起灵慢慢的挪动方位，直到找到距离声音最近的位置。
  “这是……”他慢慢的，眼睛睁大了些，显露出一副极度震惊而不敢置信的神情。
  “吴邪，胖子，快去接水！”张起灵喊道。吴邪和胖子二人这些天里第一次见到他这种失态的表情，一个激灵地爬起来，赶紧去接了水。期间张起灵耳朵紧紧地贴在玉脉上，聆听越来越无力，间隔也越来越长直至不再响起的敲击声。
  等到那一片玉脉被浇上水，变得极为通透后，三个人都贴在上面仔细去看。
  就在玉脉的深处，显露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因为距离过远，并不看得真切，只有一个大概的轮廓，却让人十分的眼熟。
  影子就这么站立在那，像是被封存在玉脉里的鬼影。
  张起灵几乎不需要过多辨认就立刻认出那是谁的身影，他立刻起身，拿起火把和石锤，脸绷得非常紧，身上的麒麟纹身已经烧了起来。
  “天啊，那不是……”胖子喃喃道，眼圈开始红了：“他怎么不动啊……”
  影子一动不动的，看起来像是在斜倚在什么上面休息一样，那是经常出现在小哥和小奥之间的姿势，胖子非常熟悉。如果现在看到的真的只是在休息就好了。
  吴邪咬牙，拿起石锤跟上张起灵的动作，手臂上暴起青筋。
  他想起来之前自己和对方说过的话。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眼眶里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往下滑，吴邪几乎尝出自己嘴里的铁锈味。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们先用火去燎，然后泼上冷水，石壁热胀冷缩，一下子就裂开一大片。
  和影子之间的距离看似不是很远，其实也有五六米的距离，要打通还是要花些时间。等只剩下薄薄一层的时候，他们甚至不敢再用火烧，怕迸裂的石头碎片伤到对面的人。
  期间人影的姿势一直没有变动过。
  三个人的心越揪越紧，到最后就靠力气把握最强的张起灵开头，小心又飞快地凿开中间的隔阂。
  那是一双黯淡了，却仍让人觉得惊心动魄的眼，其中包含的深刻情感使人无比动容。
  他浑身都包裹着绷带，使人看不清面上的表情，但那双眼睛却让人感觉到，他在微笑。
  张起灵的手轻微地颤抖着，他飞快地打通剩下的石壁，连呼唤的声音也跟着震颤的心脏颤抖。
  张小奥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又涌上了些力气，似乎连干涸的眼眶也变得湿润起来。
  他看着张起灵，看着吴邪，看着胖子，极轻而沙哑地道。
  “还好，我没有害死你们。”
  下一秒，他微微垂下眼睛，力竭地向前倒去。
  “小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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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千六的更新，可把我厉害坏了（叉腰）
  没那么容易死，毕竟不是人（喝茶）
  某种意义上也是双向奔赴了吧，我觉得挺可的。
  向成为团宠更进一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