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渺茫
作者:穆清静好      更新:2021-04-14 04:16      字数:4123
  芃芃身穿浅黄色衣物,裙摆上朵朵粉色桃花形态各异,或放或收,脚上黑色软底靴子。她坐在一棵桃树上,轻轻荡着双脚。因那桃树根部有水桶粗,她坐的枝干也有碗口粗细。所以,没有人担心她会掉下。旁边看着她坐着的人,未曾开口与她说话。一阵风来,枝丫上点点绿叶开始随风摇曳。
  芃芃手里剥着花生,剥一颗吃一颗,花生壳丢在挂在枝干的布兜里。吃了几把花生,又开始削皮吃水果,果核同样丢在布兜里。
  她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人,问道:“要不要吃。”
  那人摇了摇头。
  那人是山泽野修出身,做事果决,出手又黑又狠。初见芃芃那天,他就感觉芃芃对他不会留手。所以,他一出招便是自己压箱底的保命神通。
  他看了一眼芃芃,问道:“前辈,我可以走了吗?”
  芃芃对他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
  芃芃知道他的道号叫元匪,传言他修为为元婴后期。眉心处一颗红痣,看久了隐隐约约觉得那颗痣像是会噬人心魂一样。
  更有流言说他有一座王宫,王宫的门人是一位黑发少年,生有一双金色眼眸。少年左手时常把玩着三颗核桃,右手背在身后。
  元匪想起自己丢失的两支铜锏,心里就疼的不行。以往他每次心情不错的时候,就相互敲击两只铜锏。两只铜锏相撞之下,会有一条银白色的闪电闪过。他不记得在哪本书里看过,说的是随着修士修为提升,闪电会不断壮大,最终会结成网。他曾经想,有朝一日,自己主宰一方,这铜锏敲出来的闪电,会不会是凡人眼中的上天扯闪打雷。
  元匪脚在地上画圈,一圈又一圈,却不能抚平心里的刺痛。他和芃芃相斗,不知道是一眼不合就打了起来,还是他哪里得罪了芃芃。总之就是,芃芃每出一剑,就会在这方天地间留下一条清晰的痕迹,那痕迹就像是燃烧着银白色的火焰,剑不停,焰火不灭。
  所以,那天到底有多少人看到天空中不灭的焰火,就有多少人看到他狼狈不堪的模样。
  元匪其实施展了数种道法远遁,一种比一种精妙,可惜的是,芃芃总能找到他的真身所在,瞬间御剑而至。
  每一次交锋,那位黑发金眸少年所看守的王宫,都会颤动不已。金眸少年不得不抬头看天,眼眸中有金光射向空中,金光避过银色火焰,追寻着芃芃。芃芃对金光视而不见,因为金光在离芃芃一丈以外,就消失了。
  元匪敢取“元匪”这个名字,就是告诉别人他不是那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他敢接招,那是无数次争斗后胜利给予他的信心。至于为什么输给芃芃,那是他以前遇到的对手,与芃芃相比,相差太大。
  芃芃对于元匪的铜锏,本来是没什么心思的。仰头眯眼,细看之下,每条雷电都蕴含着一长串的金色文字,仿佛就是一篇完整的雷部秘籍。
  只是这么一个多看几眼的细微动静,天幕处的一条雷电长鞭,就好像一尊雷部神将,察觉到凡俗夫子的冒犯,迅猛劈砸而下,气势汹汹,往鹦鹉洲渡口附近的芃芃一冲而去。
  当元匪好奇心太重。
  芃芃脚尖轻轻一点,瞬间离地十数丈,伸出一只手掌,五指如钩,以手心挡住那条金色雷电,另外一手再拧转手腕,驾驭武夫罡气,不让那些雷电真意崩散流逝,最后抖了抖袖子,将凝为一粒金色雷电珠子丢入袖中。
  等于是收下了一部雷法真箓的残篇,意思不大,聊胜于无,闲暇时争取多炼出几个字。
  能够不损分毫雷法道意、全盘接纳下这条雷电长鞭的练气士,寻常飞升境都未必成,除非是龙虎山大天师和火龙真人这样的半步登天大修士。
  山巅秘传的仙家宝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差一两句话,或是几个关键文字,说不定就会让修习之人误入歧途。
  后来成为供奉的目盲老道士,撇开某个隐蔽身份不谈,就是因为修习一道残缺不全的旁门雷法,伤到了脏腑,继而导致双目失明。
  温琛心中惴惴,显而易见,离开中洲大陆之后,芃芃剑术,又有精进。
  啊酒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面的小师叔。
  一想到自己的修为,他就很心虚,总觉得自己见着了这位小师叔,估计要被骂死。
  因为不通早年说过,小师叔剑术高啊,当年他跟随萧墨宸一起游历中洲大陆,三生有幸,见着了学问比剑术更高的左大师伯,那一番学问考校,左师伯问得惊天地泣鬼神,亏得她死记硬背,才能够涉险过关,要知道左师伯一口气问了她几十个难题,她只回答了个七七八八。
  所以啊酒对这位师伯的最大印象,就是“喜欢逮住晚辈,问很多问题”。
  温琛刚要言语,白子豪已经抢先一步,赞叹不已,“前辈,剑术已通神。”
  温琛说道:“前辈?白道友,不至于吧。按照岁数,你可比前辈大了不少。”
  白子豪感叹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达者为师,如是而已。诚心诚意喊一声前辈,是白某人的肺腑之言。”
  芃芃与温琛提醒道:“前辈。”
  温琛疑惑不解,“作甚?”
  是在装傻,心中大骂不已,干甚,你出剑,老子掺和什么,是帮忙啊?还是找砍?
  在那中洲大陆,宁肯骂不通一百句,不与萧墨宸对视一眼,是傻子都知道的道理。
  芃芃只得耐心解释道:“地上有一堆白捡的香火情,前辈就这么懒得弯腰?”
  温琛恍然,大笑一声,“有理有理。”
  原来是来鹦鹉洲逛荡的不少修士,境界不够,胆量不小,不知轻重利害,看惯了山上一般热闹,不晓得山巅修士切磋道法的玄妙,尤其是那青秘道人的雷法,太过诡谲,长眼睛一般,竟然能够自行生发,轰砸一切睁眼窥探之人,如此一来,便有数十条雷电长鞭垂落而下。
  温琛一个身形拔地而起,悬在鹦鹉洲岛屿上空,大袖挥动,将那些金色雷电一一打碎。
  芃芃再次提醒道:“前辈救人过后,记得骂人,不用客气。”
  温琛便顺势低头大骂道:“小娃儿们不知天高地厚,不想要一对招子了吗?!”
  鹦鹉洲附近的道谢声,连绵不绝,一些对晚辈劝诫不及的护道人,竭尽全力,老修士们也能护住身边晚辈的性命,只是有人出手相助,当然更好,可以免去诸多道行消磨和法宝折损。
  一时间众人唏嘘不已,不曾想这位横空出世的温琛,先前在那鸳鸯渚瞧着行事跋扈,何等气焰嚣张,竟还是个爱惜晚辈的世外高人?
  果然人不可貌相。
  芃芃又提醒道:“若有人邀请前辈登门做客,可以拣选两三个顺眼的,答复他们一个有空再说。”
  温琛一掌遥遥打碎一条金色雷鞭,怒道:“这点人情世故,老子还需要你教?”
  芃芃呵呵笑道:“哪敢教前辈做事,教前辈做人还是可以的。”
  跟这位妖域吃货相处,就不能太顺着对方。
  温琛瞥了眼那个看似远在天边、却能一剑近在眼前的萧墨宸,悻悻然御风返回原地。
  啊酒轻声问道:“温老哥,你觉得双方要打多久?”
  至于胜负,毫无悬念。
  温琛嗤笑一声,“不是元婴期大圆满,经不起芃芃几剑的。将芃芃视为元婴期剑修就是了。”
  大半个元婴期,听上去好像还没一位飞升境巅峰好听。
  可事实上,别说大半个,哪怕只是半个元婴期,就与一般飞升境拉开了一条天堑。
  因为这意味着一位山巅大修士,到底有无登天的资质。
  由于暂时性命无忧,那元匪就有意无意瞥了眼鹦鹉洲那边的青衫剑仙。
  不曾想元匪的这么一个分心,就平白无故多挨了一剑。
  芃芃一剑横抹再竖切,使得那座雷池对半再对半。
  先前在泮水县城打那妖后也好,当下在这天幕处打这元匪也罢,芃芃还是留力不少,只以出海访仙时的剑术境界,与两位飞升境问剑,而且还没有倾力出手。
  这等于是压境又压境了。
  一来这两位飞升境的出手,顾忌重重,都太过担心找祸,同样不敢全力施展神通。
  再者芃是也不清楚对方飞升境的底蕴深浅,不太愿意没出几剑,就不小心将对方砍个半死。
  可如果是在海上,两说。不小心就不小心了。
  说到底,中洲大陆的某些飞升境,南光照、荆蒿之流,捉对厮杀的本事,确实是要逊色于蛮荒天下的飞升境大妖。
  中洲大陆的的修士,更多是为了境界,为了证道长生。
  妖族那边,更加纯粹,境界我也要,长生不朽也要,但是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大道之上的打杀痛快。
  同样是追求与天地同寿的那个结果,却是两条不同的修行道路了。
  元匪不愧是野修出身,心声言语道:“芃芃要是一心杀人,就别怪方圆千里之地,术法流散如雨落人间,到时候殃及无辜,当然主要怨我,只是人死卵朝天,怨不着我,就只好怪芃芃的咄咄逼人。”
  芃芃说道:“你大可以试试看。”
  元匪一时语噎,差点没被这个左右气出内伤。
  换成别人如此混不吝,元匪还会认为是虚张声势。
  可是眼前这位凡人成仙的,不可以常理揣度。
  元匪问道:“你到底为何要与我问剑一场?打架总需要理由吧?我与你,与你们剑宗,素无恩怨。”
  芃芃说道:“看你不爽,算不算理由?”
  元匪脸色阴沉,“凭什么要我一定要置身战场?老子在山上清净修行几千年,修心养性,也不曾妨碍中洲大陆山下半点,你芃芃莫不是当自己是,管得这么宽?”
  芃芃皱眉说道:“最后与你废话一句,只有骨头硬的人,才有资格在我这边撂句硬话。”
  这几个飞升境,修行本事不弱,给自己找借口的本事更强。
  去了各洲战场,哪怕学不来洪皓,难不成学那算盘子怀荫都不会?会,不愿意而已,半点吃亏都不肯。若只是如此也就罢了,等到天下无事了,还要幸灾乐祸。比如流霞洲的南边,是有几场惨烈战事的,那位家乡和宗门都在流霞洲的青宫太保,就从头到尾都没有露面。中土剑修周神芝战死在扶摇洲山水窟,与周神芝有宿怨的冯雪涛,事后就跑去瞻仰遗址。哪怕到了文庙这边,这些个躲过刀兵劫的山巅大修士,还是不知收敛。
  天将倾之时,低头弯腰,苟且偷生,可以,等到世道太平之时,关起门来偷着乐就是了,别得寸进尺,装得好像自己顶天立地,腰杆挺直,只是不小心错过了那场席卷天下的战事。
  芃芃与那元匪涛说话其实没几句,只是每多说一句,就不爽此人一分。
  所以芃芃打算递出最后一剑。
  就在此时,山那边那边突然有一个身影暴起,高声喊道,“让我来!”
  芃芃犹豫了一下,没有递出那一剑。
  任由那人与自己擦肩而过,将躲无可躲的元匪按住脑袋,一同“飞升”离开浩然。
  看架势,是带人直接去妖族了。
  周边的各地修士,一个个目瞪口呆。
  芃芃收剑归鞘,飘然返回。
  没有多余的出剑,也没有多余的言语。
  回了门口,芃芃坐在台阶上,不通还在呼呼大睡,光护在一旁。
  光犹豫了半天,还是壮起胆子说道:芃芃师叔,晚辈光,有一事相求。”
  芃芃说道:“不会答应,别开口了。”
  光憋了半天,只得乖乖说道:“好的,晚辈知道了。”
  将来回了天师府,对家中那位长辈,也算有了个交待。真不是自己没心没肺,而是前辈根本不给自己开口邀请的机会。
  芃芃横剑在膝,开始闭目养神。
  遥想当年,在城那边练剑,曾经私底下对左右说过一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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