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黑旗在半空中猎猎作响，沈慕渊负手而立，板着一张脸，站在广场中心，眼见姓武的踌躇在原地，不肯上前。
  “武大人，请吧。”
  沈慕渊长臂一展，做了个“请”的手势，长身玉立，端的是俊逸轩昂，气质不凡，令人心折。
  洛棘川也在人群中站着，前排涌动着几个脑袋，也都争先恐后地踮起脚尖往台上看，又小声地彼此间嘀咕着。
  “这就是那位公子了吧？怎么突然出现在演武堂了？看这样子，莫不是要出手亲自与人切磋？”
  “真的假的，看那细皮嫩肉的，万一伤到了一点油皮，可怎生是好？惠大人恐怕是要吃人了。”
  “哼，你那张嘴再多说一句有的没的，就缝上好了，若是前几天，你这些担心还有人信，如今，你要担心的，是那个要与公子交手的了。”
  “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前几日发生了何事，莫非你这么快就忘到了脑后了？”
  此言一出，身旁其他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纷纷捅咕着说话之人，不许卖关子。
  武姓汉子踌躇不前，耳边只听四周声音渐起，那些观战的人群不再安静，都开始小声嘀咕，初时轻声细语，而后越来越大，偌大广场，渐被嗡鸣之音包围。
  “半月前，我们惠大人带着王爷的手谕，派了几队人马出去，端了敌人的老巢，还将被困在那的公子救了回来，你们都晓得吧？”
  “别卖关子，快说。”
  “你们小点声！主子的事也敢大声议论！”
  这声音没人理会。惠长卿铁血手腕，却也与手下同甘共苦，不会将自己摆得高高在上，因此，这些人提起来都是心怀敬畏，却不妨他们私底下讨论。
  “下狱最底层，关着的人就是那天晚上带回来的，你们知道是谁么？”
  说话的人神秘兮兮，然后被人在屁股上踢了一脚。那人恼怒地回头，却见小六板着脸正没好气地瞪着他。
  “陆，陆大人……”周围瞬间空出一个真空圈。
  “别的你们都可以插科打诨，主子的秘事，也敢随意讨论？项上的东西不想要了么？”
  “是是是。”那人忙闭上嘴，不敢再多说。
  觑见小六面色缓和，那些人又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一圈人将小六围着，七嘴八舌，十足地好奇。
  “小陆大人，怎么好端端的，咱们这公子就要与那武大人交上手了？”
  “陆大人，你不担心这位公子么？武大人可是跟着王爷出生入死十几年了的，手上沾了多少血腥，恐怕不是一般人能应对的。”
  “就是啊，拳脚无眼，一时兴起失了手也是有的。”
  “说得是，那位身份尊贵，若是惠大人回来，要是追究起来，咱们可吃不了兜着走了。您不怕……”
  小六顿时有些不耐。
  “行了，都给我安心看着，谁胜谁负，到时就知道了。”小六显然觉得除非天上下刀子，否则，沈慕渊才不会落败呢。再说，他哪里敢拦着？如今他早已没了脾气，但凡沈慕渊所求，他没有不依从的。
  小六的话自然极有分量。
  一圈人这才安静下来，看武姓男子慢慢踱步到沈慕渊的面前，正准备慢条斯理地放个大话，沈慕渊却已冷笑一声，撩起袍角，脚步轻点，人已倏然到了姓武的面前。
  姓武的只来得及瞪大眼睛，就迎上了一只硕大的拳头。
  两人顿时战成一团。
  众人目不转睛。
  然而，小六口中的这个“到时”，显然没有大伙想得那么长的时间。
  武姓男子上前准备交手时，心里尚还想着刚刚与表兄私下的决定，虽对眼前热闹胜况始料未及，但还想着如何能不着痕迹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这个麻烦，哪知，下一瞬间，就迎接了暴风骤雨。
  铺天盖地的拳脚仿若雨点，击打在自己的身体各处，全非要害，却都是最要命的痛点，让他不由自主地因为躲避而在石台上滚来滚去。
  拳拳到肉，虎虎生风，嘶吼震天。
  沈慕渊白色的身影翻飞，衣袂回旋，在空中划出飘逸的轮廓，而他脚下则是一个狼狈不堪的身影，嘴里发出的声音似威猛如虎，配上那滚来滚去的狼狈动作，无任何威猛的意思。
  这世界大概只有沈慕渊才能将人体痛觉位置精确到微米。
  沈慕渊根本不在乎对方微弱无用的抵抗，所有想法，只有一个，痛死丫的，打服了事。
  简直是一边倒的荼毒。胜负几乎眨眼间就分明清楚了。
  周围观战的人下巴都掉了下来。
  那台子上像个陀螺一样滚来滚去的东西，就是军中威猛过人的武将军？
  他们难道眼花了？
  还真有人抬手抹了抹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这实力是何等悬殊？
  围观的大半只修习过外家功夫而不知内功为何物的普通小将，根本就是外行，只看到叱咤疆场的将军，竟好似一个可怜的肉球玩物，被人打得分不清东南西北，狼狈到家了。
  “太难看了……”武将军的直属手下目不忍视，捂住了眼睛。
  武将军单打独斗败了，并不代表什么，然而，众目睽睽之下，那败象惨不忍睹，直令他直属手下面色无光，几乎抬不起头来。
  三军将士谁堪勇武？
  过了今日，谁还有脸替武将军争这名号？再没有比眼前更有说服力的画面了。
  其他队伍之人简直将这一幕当成了笑话来看，可以预见，今后，他们这一系人马，将再也不敢抬头高调做人了。
  姓武的心中恼火，嘶吼不已，兀自苦撑着，只觉周身拳脚少了大半，以为自己抵挡有效，轱辘一下从地上跳起，对准眼前身影，想也不想，便冲了上去。
  “住手！”
  发话的，是那水姓男子。
  沈慕渊好整以暇，只掸了掸袍角，淡淡问道：“还要打么？”
  姓武男子停下身体，捏着拳头，如梦初醒，这才发现，不是对方没了力气，而是人家不打了。他适才护住脑袋胡乱抵挡的丑态定是被所有人瞧见了。
  他脸红一阵，白一阵，身上袍子已破破烂烂，灰扑扑的，连胡子上都沾着口水和泥土混在一起的脏污，形容狼狈到了极点。
  而对方呢，仍是先前那样风度翩翩的模样，周身纤尘不染。
  “你，你……”他瞪着牛眼，胸脯急促起伏，“你”了半天，也挤不出半个字来。他还没脸狡称沈慕渊坏了规矩，提前出手让自己措手不及。
  他心中恼恨，四周那炯炯目光，简直让他想杀人！
  “看什么看，都给老子滚回去训练！”
  “看来武大人还有力气，要么再来切磋一番如何？”
  武姓男人回过神来，才觉得周身肉皮火辣辣的，骨头仿佛都散了架，酸痛不已。
  一听这话，心里一时竟无言以对。
  幸亏一旁的水姓男人开口给了他台阶，“公子武功超绝，武大人怕是拍马也赶不及的。还请公子高抬贵手，让武大人回去休养一番吧。”
  沈慕渊一听这话，有些不爱听，合着那家伙居然还有脸暗示别人自己是在故意为难那姓武的呢。
  瞧，那些姓武的手下眼神都不对了。
  沈慕渊在小七的提示下，找到了那一帮人所在。心中顿时一动。
  “武大人没事吧，本公子一时失手，可千万别伤到你才好。”
  沈慕渊上前拍了那姓武的一把，感觉手底下的肌肉收紧颤抖了一下，顿时心情舒爽。
  “没，没……”
  那姓武的有苦难言，又碍于面子，绷着自己，不肯露怯。
  “都散了吧。”沈慕渊环视一周，末了，找出了人群里的洛棘川，目光如炬，“洛大人留步，还有些话要同大人分说呢。”
  闻听此言，人群中的洛棘川头皮一紧，如芒在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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