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
  众人惊疑不定地望着那个笑得岔了气，仿佛看到了天大笑话的人。
  前一刻，还风度翩翩，潇洒俊逸的外表，此刻竟是耄耋老人之相，全身皮肤纠结，风化了一般，鸡皮丛生，不堪入目。
  此时人正笑得喘不过气来，只是望着沈慕渊的眼神越发怨毒，浑浊的双眼里射出仇恨的光芒。
  “你竟知道，你如何知道这里的秘密……”
  凌空枯槁一般的手颤颤巍巍地抚了抚自己的心口养蛊之处，又向沈慕渊踉跄扑来。
  沈慕渊风中之烛般摇晃的身体被惠长卿小心翼翼地拥在了怀中。
  穆琦则飞快上前一步，双手插腰挡在沈慕渊身前，目光滴溜溜地在凌空仅余一副骨架般的身体转来转去，目露鄙夷之色。
  “小心此人手段诡异，离他远些。”陆无将莽撞大胆的穆琦拉回来，远离那只颤颤巍巍的手。
  “放心，蛊卵已破碎，母蛊也死了，他再没了那些害人的本事。”
  沈慕渊虚弱地说，发白的唇角染上了一丝艳丽的血渍。
  凌空闻言，猛地瞪大眼睛，松弛的眼睑愤怒地抖动着。
  “你果真知道！哈！”凌空佝偻着身子，颤颤巍巍地指着沈慕渊，气虚发抖，“哈！你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
  此言一出，惠长卿面色大变。
  “你胡说什么！”
  “哈哈哈……”凌空又笑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怨毒又悲怆。
  “别忘了，蛊虫反噬的可不单单是我一人！”
  凌空说完这句话，仿佛抽干了全部精力，颓然的神色，仿佛裂开的泥塑，再没了活气，只是浑浊的双目里，精光仍在。
  “凌某荣幸，有世子殿下陪葬。”他仿若自言自语，环顾四周面色各异之人，意有所指，“倒叫有些人如愿了呢……你们弄巧成拙，让别人称王称霸，真是蠢到家了……”
  “把他抓起来，别叫他轻易死了！”惠长卿冷喝一声，再也没有精力理会凌空的挑拨。
  “哈哈哈……惠长卿！你当真如愿了！”凌空仰头长笑，声音有如漏了气的风箱。
  “带下去！”惠长卿脸色铁青，目光在那些目光闪烁之辈身上掠过。
  此时，东方既白，淡青色渐变成火红的烟霞笼罩着远方的地平线。
  空气中渐起清新的水气中夹杂着血腥之气，雾色迷离，恍惚着。
  杂草被人践踏的痕迹犹在，纷乱的脚印四散，冥心岛上已再无先前的生气勃勃之象。
  被大火无情蚕食的亭台楼阁此时大半已化作焦土，独留几根铁木廓柱零星树立着，剥落的红漆，和着烟火氤染和尘灰缭绕，被阵阵冷风吹得扑簌簌而下，七零八落。
  岛外不过几十里的城镇上，此时已一如既往地渐次热闹起来，早起的炊烟袅袅升起，喧嚣的叫卖声由远及近，不绝于耳。
  他们哪里知道，就在昨夜，一个试图搅弄江湖风云的教派已无声无息地湮灭，他们都不曾知晓其存在过。
  ……
  幽幽檀香，古朴悠远。
  沈慕渊斜靠在床边，昏晕迷眩，只觉眼前有一只漂亮修长的手晃来晃去。
  “呃……”他正神思恍惚着，突地皱眉痛醒。
  他衣襟半敞，里衣撩开，神医正手持金针缓缓捻入他胸口要穴，另一只手同时在他身上推拿了几下。
  沈慕渊拧紧眉头，只觉心中烦闷欲呕，被人扶起，一口污血便登时吐在了床边的铜盆之内。
  身边的人早有准备，将他唇边的污血拭去，又递了清水来。
  他漱了口，急促地喘了口气，才抬起眼，有些模糊的视线里，映着几个人影。
  “沈公子感觉如何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
  沈慕渊好半天才意识到说话的人是哪一个。
  却是一个陌生的男子，模样看起来三十上下，两颊却垂落了不少银丝，但未显任何老态，反更增他容颜的精致和不凡的气度。
  “这位是陆神医，陆兄的师尊，从神医谷远道而来的。”扶持他身体的惠长卿在他耳边介绍说。
  惠长卿嗓音低沉，略带疲惫，令沈慕渊忍不住回头看他一眼。
  “你……”一张口，沈慕渊的声音也同样沙哑。
  “我只担心你。”惠长卿知他要问什么。
  短短五个字，所透露出的默契和情意，让床边的陆无难看了脸色。他没说话，身边的神医却瞥了他一眼，眼中有一丝意味深长。
  “胸口处可有滞涨之感？”神医陆空青又开口问道。
  沈慕渊这才想起，还有个大夫等着望闻问切，告罪一声。
  他感受了一下，滞胀感没有，倒是觉得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了，虚到了骨子里。小七倒是生龙活虎的，还一丝不苟地将他现在的状况描述了一遍。
  沈慕渊对陆空青摇了摇头，“只是有些无力。”
  “陆前辈，慕渊如何了？”惠长卿问道。
  神医脸上表情淡淡，“大半蛊毒已经排出，还需后续调养才好。”
  他面色虽平淡，却多看了沈慕渊几眼，陆无了解自家师傅冷薄的性子，权贵之人尚且不放在眼里，连看一眼都嫌烦，更何况其他。
  陆无有些奇怪又担心，刚要说什么，恰时神医瞥了他一眼。
  陆无被师父眼中的冷光吓了一跳，不敢多问。
  惠长卿松了口气的同时，不仅回想起昨夜凌空那怨毒的话来。那些晦气的陪葬之类的话语，总叫人耿耿于怀，无法安心。
  “陆前辈，那蛊毒可有后患？”惠长卿有些忐忑。
  “且看吧，沈公子此番大失元气，恐折阳寿，先精细调养几日。”
  陆空青说着，收起了手上的金针，陆无忙帮忙收拾起针炙包，目光忍不住落在沈慕渊苍白到极点的脸上。
  “陆兄。”沈慕渊微点头示意。
  他虚弱无力的样子，落在陆无眼中，顿时叫他心中一痛，那针炙包险些脱手。
  “小心些。”陆空青接过来，责备了一句。
  几人面前，陆无难得红了脸，不太自在。
  惠长卿已叫人收拾好房间，供陆无二人歇息，又接二连三地下达命令，将这院落严防死守，采买各种用品，又命人将凌空牢牢看守。
  待惠长卿忙于各种事务离开，陆空青又帮沈慕渊把了把脉。
  “你可有旧疾？”陆空青暗自思忖了沈慕渊的脉相，抬眼问道。
  “什么？”沈慕渊愕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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