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卿尘的离去，留下满堂寂静。树叶划过窗头传来‘沙沙’声，好似袭来的前奏，半生戎装，英勇悍将。何曾惧怕过谁？单独独被人唤醒的记忆，方才是可怕的来源。
  每个人的心底，或多或少都有不愿被提及的往事。有的被尘埃掩埋，而有的不过是自欺欺人的不曾存在。
  于齐老将军而来，徐吉彦便是那不可悲提及的过去。如果当年的自己不曾落下那不忍心，后来也就不会背负半生的愧疚过活。
  爷爷一声声的叹息，在齐霄耳边响起，夹杂着齐霄不明所以的懊悔。
  “爷爷？”
  齐老将军年迈的脸庞上宠溺的目光望向齐霄，伸出手掌抚摸而过齐霄的头，忽而拉近自己肩胛。
  “月玄之法复原了吗？”
  “恩”
  不明白爷爷为何突然这么问，齐霄还是乖乖的点头。
  “霄儿，爷爷这辈子为臣忠肝义胆，为人终究是过了度。既然已经得到了，爷爷也就没什么放心不下了”
  像是感知到了齐老将军的异常，齐霄连忙抬头双手扶住齐老将军年迈的躯体。
  “爷爷，您怎么了？”
  “霄儿，爷爷走后，切勿怨恨，切勿报仇。这一切因果轮回，世俗报应啊”
  “爷爷！你别吓我！”
  “霄儿，爷爷放心不下的只有你，不过九王爷是个可以托付的人，待爷爷走后，你可以寻求他的庇护”
  说着，齐老将军老躯一震，推开紧抓着自己不放的齐霄，恢复到那副精神抖擞的样子。
  “爷爷！！！”
  齐府内，从内心深处爆发而出的呐喊，夹杂着人世间至情至亲的情感，却仍旧无法换回齐老将军离去的步伐。
  回忆，藏于内心，附而尘埃。你可曾去过某个地方，见过某个人，又或是做过某些事。月残风凉时，那些被你深藏在记忆中的画面，可曾是你一生珍贵？！
  热闹非凡的街道上，人烟逐渐散去。只剩下打更之人，惯例般巡着街道。
  暮夜之中，玄月如同一把开封的利刃挂于黑幕。黑幕之下白衣胜雪，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寒气，宛若冬日寒气逼人的玄冰。
  相国府门庭处小厮巡视了番，继而关闭了大门。风依旧是深夜刮得脸颊生疼，站在庭院中，小厮抬头看了看天空，总觉着今夜的月色夹杂着一抹血色，瞧着便不详。紧了紧衣襟，麻溜的缩回了自己的房间，掩着被子睡了过去。
  夜幕才刚刚开始，此刻空中白衣飘过，轻轻落于庭院。如若无物般闲庭信步走在相国府中。双手扶于身后，灵眸睨视而过四周的假山庭院，竹林小榭。倒也是处不错的风水宝地，只是可惜了所住之人。
  来之前，龙麟也曾认真的想过。纵使自己傲睨万物，狂妄到不可一世。但...九王妃这个身份，就算只是一场游戏，当现实的抉择最终落于眼前，龙麟终究不愿有难于炎卿尘。就像是比武台上的刹那之间，那便是永恒不变的定律。
  衣袖内晕染着墨汁的锦帕露出一角，牵动着龙麟急速跳动的心脏。一份和离，便也就是自己给与炎卿尘最终的交代。这样即便自己罪恶滔天，十恶不赦。所有的所有，由自己承担就好。
  心中注意已生，龙麟锁定目标便朝着徐吉彦居住之地而去。可好似一切都被安排好了般，待龙麟走进时，徐吉彦的屋内已然烛光徐徐。烛光映射下两道人影忽明忽暗，断断续续的谈话声时轻时重。
  脚尖轻跃，人以至屋檐之上。指尖揭开琉璃瓦，屋内情景一览无遗。只是令龙麟万万没到，与徐吉彦对坐之人竟然会是齐老将军。
  “老将军，今晚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吉彦，还记得当年我为何救你？”
  “当然”望着正盯着自己齐老将军，恍惚间当年救自己的英勇将军也已白发苍苍，皱褶满容的脸颊上双眸却异常明亮，一时间徐吉彦也猜不透齐老今夜来此的目的，理了理下额胡须，坐正了身躯。“齐老的救命之恩，我怎会忘记”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齐老将军加重了出口的话语，将手中的茶盏放于桌案之上：“这些年，你又做了什么？”
  明显质问的语气，令徐吉彦一时间也坐不住了，左右思索了番。
  “齐老这是什么意思，若论现在，你我共侍君王，若论以前，齐老比我记得更清楚！”
  齐老将军握紧拳头，明亮的双眸中充斥着因愤怒而渲染的血色，半响，松了口气。
  “如果回到当年，我一定不会救你”
  “怎么，齐老难不成是被人抓住了把柄，找我兴师问罪了？”说着，徐吉彦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于桌案之上，忽而起身直指齐老将军：“别忘了，当年千机阁之事是你一手促成的！”
  “是啊！当年我不就该只听信一面之词。”
  齐老将军转头看向窗外，像是一眼看到了当年。话语间充斥着颤音。
  “也就不会诬陷忠良，这么多年午夜梦回，我总是会看到龙啸临死前绝望的神情...”
  屋内对持而立，屋檐之上龙麟如同五雷轰顶，龙啸？！龙啸临死之前？！那些自己不敢去相信的过去，如今都在屋内两人的对话之中，连同千机阁灭门之时的呐喊，沐家掌门死前诡异的笑意，一一复原着当年哥哥死去的由来。
  再回首看看自己，那为了‘复仇’染满鲜血的手，为着哥哥的愚忠？怒火不可抑制的从心而起，只是令龙麟万万想不到的居然是在自己准备手刃徐吉彦的瞬间，屋内方才还平静如水的齐老将军亦然将手的龙头杖插入了徐吉彦腹中。
  血色布满了龙麟整个眼眸，还来不及思考相国府内的守卫与府外冲进的侍卫兵打成了一遍，一时间火光四射，声色齐响。
  “走！”
  手臂上突然多出的力道，拉起龙麟便往府外而去，只是这并不大的手掌，即便是紧抓着自己也能感知到主人传来的颤抖。如此熟悉的身影，脑海中一闪而过。
  “齐霄？！”
  两人此时已逃离相国府十里外，龙麟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但见齐霄只是点点头，目光却仍是望向此刻已然燃起大火的相国府。纵使已过年少，亦能看到点点泪光，直到此刻齐霄才知道爷爷为何如此做。
  可作为孙子，齐霄不可能不愤怒，也不可能无所感知。然就像九王爷说的，每个人都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爷爷的坚定，再看龙麟当年的遭遇，或许...这便是因果吧？齐霄扪心自问，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谁做的？”
  龙麟不傻，自然知晓有人在背后操作，而且此人非同一般，否则怎会让德高望重的齐老将军做出这样的事情。
  “九王妃，这可是皇城。你可知道若是今晚你动了手，后果会是怎样？多少人为你丧命？！”
  “我...”
  “我不否认爷爷当年的错，所以即便我恨，也无法去阻止这一切，这或许就是因果。”像是转移话题般，齐霄深吸了口气：“但偏偏有人愿意为你安排”
  “谁？”
  “你认为呢？”
  齐霄低头，发丝掩住双眸。忽而一个抬头，深深看了眼龙麟，转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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