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李重华声音稚嫩，却颇有气势，凛然问道：
  “何山，你可知我为何在你没看好王氏爷孙后，还要招揽你？”
  何山细小的眼睛闪过一丝诧异，低声回道：“小人哪能清楚公子的鸿鹄之志，大概是看我能做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吧。”
  “一半一半。”李重华两手背后，作大人样，向前迈步。
  “我没有什么鸿鹄之志，而你却是只能做些小事，但能做小事的人多了去了，我为何要选你，而不要我家府上的人？”
  何山感觉像是面对久居高位的大人物，心觉难受，老实回道：“小人不知，但公子的选择想必定有妙处。”
  李重华斜视后者一眼，言及其他：“你觉得我是个好人吗？”
  何山一呆，不知其意，迟疑少顷：“公子，自是个好人，想那王氏爷孙欺瞒于你，你不追究还予以照料，也就是他们不识贵恩妄自逃脱，城里人都言公子号令温雅，有古之风烈。”
  李重华面上微微一笑：“那你觉得我这个好人会做坏事吗？”
  何山额头虚汗微露，不知如何作答。
  李重华自顾自的回答道：“好人怎会做坏事，好人要是做了坏事，那自然是有坏人唆使，你说对吧？”
  何山失声：“公子……”
  李重华摆手打断其的话：“你要不是坏人，我为什么要用你，所以别和我说你不知道什么青楼赌坊？”
  “你也不用担心我父亲会如何处办你，我既然是好人，当然不会对属下做出丢下不管的事来。”
  何山瘦削的脸颊一阵红一阵白，纠结半响后，方认命般低首回答：“公子想听小曲儿，小人倒知道一个去处。”
  “带路。”李重华心情愉悦的跟在其身后。
  过了几条街，四人走至会中城最著名的烟花地。
  兰香阁楼亭别雅，古韵充足，隐有琴瑟之音透出。
  李重华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紧张不安，早已打算好的，事到临头又生出一股退缩之意。
  好的名声能有成就，那坏的自然可以喽，而说到坏名声，李重华第一反应就是纨绔子弟，也是李父那日斥责他纨绔行径给他的启发。
  所以还有什么比逛青楼进赌坊调戏良家妇女败坏名声的，调戏是不敢调戏了，前车之鉴在那，谁知道会引出何等夸张的后台，还有英雄救美的恐怖故事在那，只有嫖赌勉强维持生活了。
  狠下心，李重华拔头推门，一进楼便有阵阵声浪扑面而来，混杂着清香的胭脂味，没有想象中的糜烂气味，没有男女的放浪形骸，更没有不可描述的声音。
  只有袅袅余音，曼舞轻歌，丝竹管弦，琴瑟萧笛，幽韵悠扬。
  李重华歪头瞧向何山，你丫确定来对地方了？
  “公子，这里就是城中最好的青楼，仅有清倌人，没有红倌。”何山正想向李重华解释其中的区别时，被一道熟魅的女声插入
  “哟，何山你咋又来了，鸣怡院的姑娘看不上眼？可惜我们楼里的姑娘看不上你，你也买不起。”
  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缓步走来，低头瞧见李重华，讥讽道：“咋地，还带儿子来逛青楼？”
  “住嘴，泼妇，我狗命一条可任你欺凌，但莫惹上惹不起的贵人。”何山眼神狠厉，沉声骂道，像条护主汪汪叫的疯狗。
  但狗链一松，凶狗就会怂的一批，反过来噬主也有可能。
  老鸨神情一怔，重新审视一番李重华，看清身后两个精壮的护卫，抬起手就扇自己的嘴：“瞧我这张烂嘴，狗嘴吐不出象牙。”
  何山狐假虎威一下，见李重华面色不耐烦，摸了摸八字胡，叫止道：“好了，找个房间，叫几个姑娘唱曲儿。”
  老鸨脸上堆笑，弯腰伸手向上：“小公子，请跟我上楼。”
  坐在房内，何山注意到李重华的疑窦，不好意思道：“小人来过这兰香阁一回，不知其规矩，被赶了出去。”
  李重华颔首，怪不得这老鸨不待见何山，能在会中郡城成为最大的青楼，保不定后台就是哪个世家，自不会虚何山一小小帮主，清倌当红倌，被丢出去也不足为奇。
  闲聊间，老鸨带着几个姑娘走了进来。
  一舞，一琴，一琵琶。
  在两个侍女的服侍下，何山与两名侍卫看的津津有味，反而李重华过了起先的新鲜劲，已埋头对付起瓜果来。
  女子皆中人之姿，还不及环儿，舞姿虽曼妙，但对前世经过新罗女团舞蹈洗礼的李重华来说，刺激性就没那么大了。
  少顷，老鸨复又推开房门，带着两个女子进屋，先前见李重华毫不注意舞女，老鸨为讨好这位五岁的公子哥，弥补之前的失误，只得拿出压箱底的东西来。
  唤下之前的姑娘，老鸨赔笑道：“小公子，我这两位女儿可是正宗东邳婢，还学过西沙的胡舞，我特地叫来给小公子献舞。”
  “青儿，红儿，好好为公子舞上一曲。”
  何山见两个美人，眼放绿光，如色中饿鬼。
  李重华见两个清秀面庞，中上之色，也提起些兴趣，吃的略撑，站起来准备好好欣赏。
  等到东邳女开舞，李重华心生惊艳之感，想抬步近观。
  异象突发！
  ……
  “李大人，我们打算去兰香阁饮上几杯，一起否？”
  一群郡上刚办完差事的官吏，漫步走在路上，其中一人问道。
  李辅征摇头拒绝：“你们自去，我还要回府把流民安置的文案写好，禀报朝廷。”
  一人笑道：“你不识趣，李大人府中有两位娇妻，温淑有贤，怎会在意兰香阁那些庸脂俗粉。”
  “没错。”“在理。”
  一众哈哈大笑，李辅征面色平淡，含笑不言。
  路口分别，李辅征目送一行人踏入兰香阁，正待回家，眼角瞥到兰香阁二楼的一道人影，凝视而望，勃然大怒。
  “逆子！”
  ……
  李重华跪在堂上，屁股红肿，眼泪直流。
  公孙婧心疼不已，拉着李辅征的衣袖：“遵之，重华年幼不懂事，你怎下如此重手？”
  李辅征气极反笑：“还不懂事？都会逛青楼了，还不懂事？”
  黄金条条挥动间，又要落下，李重华觉得屁股要烂了，闭眼忍受，公孙婧则不忍的闭上眼睛。
  母女二人等了半刻，未听到声音，同时睁开眼睛看见李辅征戛然而止的教训，屹立望着南方。
  眼眸之中南方有人而来，文气冲宵，九丈有余，仿若残败剑冢中孤傲而立的神剑，傲然于世，不沾凡尘。
  李辅征神情失色，不由喃喃自语：“有大儒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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