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图双手平稳的端着小鼎和竹剑，好奇道：“莫非李大人识得此物？”
  李辅征瞥了眼方大图，又聚精会神的打量青铜小鼎，不放过鼎面角落上的任何一道花纹，少顷方拊掌道：
  “看此鼎年岁应是周乾武帝时期的物件了，龙凤环天，五纹攀沿，大小不过手掌，该是武帝仿五鼎而制，分封镇压一地的青铜鼎，多是当时监管一地刺史都督所有。”
  方大图低首扫视一番小鼎，恭维道：“李大人果然学识渊博，此等罕有之物都识的，我们鉴宝的老师傅也只认得这鼎是周乾历时仿五鼎所制，却不料其还是一地之长所持有的权利象征。”
  “不过是当初在精通此学的宗师门下上了些课，粗懂而已，还是方掌柜神通广大竟能收纳到这等奇物。”
  方大图谦虚笑道：“什么神通广大，只是朋友多了，通过人脉而得。”
  旋即方大图把手上的两物端在李辅征面前：“不知在下能否再拓宽下人脉？”
  李辅征似笑非笑的望着方大图，既不推辞也不收下：“方掌柜的朋友不是已经遍布会中，各大家族跟四海阁的生意来来往往可是让人极为殷羡。”
  方大图也不避讳，直言道：“谁会嫌朋友少，而且一百个噬利小人也不及清淡君子的一根毫毛。”
  其姿态放得如此之低，但李辅征依然拱手婉拒道：“方掌柜好意恭之心领了，但时局诡谲，我行事还需谨慎以求安稳。”
  方大图眼底一黯，然而李辅征又接着道：“但来者是客，一番心意还是要收下的。”
  方大图胖胖的笑脸宛如菊花盛开，连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说话间东西放到了李重华手上，李重华呆若木雕，愣在原地。
  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已经把他砸晕，英灵碑冷冷提示，两物皆可吸收信仰之力。
  李重华下意识的开口道：“吸收。”
  信仰之力+1500
  信仰之力+23000
  三人瞥眼胡言乱语的孩童，不在意的继续扯皮；李重华惊喜过度，失魂落魄般脚步迈向后院老聃所在地。
  天道空间。
  李重华手中具现着小鼎，翻来覆去的查看，迷茫道：“碑仔，这东西什么来历，信仰之力足有两万多。”
  英灵碑斟酌片刻：“你可以理解为类似传国玉玺、九鼎，它们作为身份权利的象征，是被最广大的民众所认可和信仰的，它们本身就是一个国家的寄托。”
  李重华手中小鼎不断变化，口中揶揄道：“碑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勾引我，国之重器蕴含大量的信仰之力，获得的办法不就只有灭国夺器，唯一的途径就是争霸天下。”
  白雾幻化不定，英灵碑沉默的悬在空中。
  花开两，话各说。
  公孙婧裙摆飘逸间走到李辅征身侧，附耳道：“大兄到了。”
  李辅征眼底一亮，拱手告辞：“方掌柜请自便，由詹道长款待你，府上客多，我去接待其他人。”
  “李大人不用管我，速去忙您的。”
  “好的，李君。”
  詹柏、方大图静立池边，一时静默，望着李辅征夫妻二人离去的身影，詹柏率先打破沉寂。
  “商家人向来无利不赶早，此番下注贫道可看不到源头。”
  方大图理了理稍歪的金钱袍，不置可否的问道：“不知道长此话怎讲。”
  “你在这定南做生意，往来间都是地方豪族，而我家大人与这些豪门望族势若水火，你上杆子巴结我家大人，一会开罪合作的生意伙伴，二我家大人只能在会中城说上几分话，予你只有些小惠，我印象中的商家人可不会做丢西瓜捡芝麻的事。”
  方大图未正面回答，反而说起了西沙轶事：“西沙群国天干土旱，却瓜果甜香，反而其地芝麻价格较之西瓜更贵。”
  詹柏面无表情地盯着方大图，目中灵光闪烁。
  “做生意不过是在风险中搏利，世上又有几桩稳赚的买卖。”方大图斜望詹柏，语气平淡道。
  “城中旬日前突生传闻，李府长公子仁义礼爱，有古帝王之风。虽不知是谁在为其造势，但我觉得这笔买卖还是可以做做的。再者说寻隐从龙，谁比得上修神道的练气士，望而下注的风险机遇已是大不一样。”
  詹柏颔下三缕短须无风而扬，左手下意识按在腰间酒葫芦，目光湛湛：
  “世人皆知枭雄英主幼时被人望相断言，所以常道英武帝王逢世外高人，却不知有几多豪杰也被望相成名，但事途中道崩殂，淹没在滚滚东逝水中。”
  詹柏直问其真正的原因，练气士寻潜龙辅佐，古往今来，多不胜数，成事者少，只此一项原因还不值得经营定南千万里的商家人为之下注。
  方大图悄然一笑，转首间复把目光放在招呼宾客的公孙婧身上，言及其他：
  “听说李大人为道长在西城置办了一栋小院？”
  詹柏蹙眉，不解其意：“不错。”
  “我少从叔父经商，从中庭到东州再到南地，辗转间有数千万里，似李大人这般为官清廉，家业不菲的人家却是寥寥无几，若无祖上恩荫，则府邸夫人是个强人，持家有道，家宅和稳。”
  詹柏眼中茫然，不懂方大图扯上后宅干嘛，莫非……
  “李府的机巧之器，或利农利工，或可为武器，与武者野外装备；售卖红火，数郡闻名，若非经营时间短且货物稀缺，光凭此足以兴家。”
  方大图喟叹道：“坊间皆赞称李家两位夫人，公孙大娘，公孙二娘。”
  詹柏提起酒葫芦狠灌了几口，酒水洒落衣襟也不在意，只想用酒水浇灭心中的惊愕。
  机巧之器，公孙！
  这就说得通了，这就说的通了。
  这两个毫不相连的词偏远之人或许不知，但他身为百家中人，自是知晓这意味着什么。
  公孙家！
  公孙之名乃是周乾历时工榫氏所演化而来，而这个公孙家便是百家中上六家之一，工家执牛耳的世家。
  正是身为百家中人，才明白公孙家真正的恐怖。
  百家争鸣时，工家可是敢与道家争夺百家之首的地位，那时儒家虽是显学，却仅及万年老三的地位。
  后来星门关闭，大罗圣人皆亡，工家内部纷争，一分为三。
  即现在的工家，位于中八家的器家，以及跌落下家的机家。
  不可不谓惊人，分离后还可处于上家，甚至一个分家还能挤入中家行列，强之如斯地步，仅有壮大千年的儒家还能如此，便是如今的道家也仅能勉强做到这地步了。
  月前两位圣人证道，其中一人便姓公孙。
  一个练气士望气所寻的潜龙也许不值得下注，但有个在圣山求学过的儒生家主呢！再加上身世显赫的夫人呢！
  道家，儒家，工家。
  上六家集齐三家于小小的府邸之中，便是中庭，五大皇朝也是稀罕之事，更遑论在这接近荒蛮的偏远之地。
  说声天命，有何不可！
  怪不得方大图如此低声下气的攀附。
  此时，李辅征领着两人进入院中，其首是一个三十大汉，白袍章服贴身而着，头上用白色发巾简单束着，龙行虎步，像武者胜过文人，李辅征与其言谈亲密更是明眼可见。
  方大图仅浅浅扫了刘郡守一眼，就望向其身后衣着与众迥异的人，颇具定南风格。
  他轻呵道：“陈国使者，这已经是第三批了吧。”
  詹柏也回过神来，看着一行人：“他不快马加鞭的疾奔闵都，请求大闵出兵，跑来参加什么席宴？”
  方大图耸耸肩：“大概是想通过青兴刘家、琅吾李家的途径，来求大闵朝堂上发兵，不过也不想想当年高家借助世家力量夺取南卫国粹，对这些世家可是严加防范，怎会让他们与境外势力勾结，更别说涉及军队。”
  “不过要是通过郡守大人枫月谷的背景倒是有几分可能。”
  詹柏眼神闪烁，他来会中郡城不过数月，方大图说的都是他所不知的，比如李刘二人都是世家出身，郡守背后站着大闵第一宗门枫月谷，就是不知道他有意还是无意的。
  “高景龙去世前曾请九重楼占卜，得谶言‘梨花开，天命复’。”
  方大图正视詹柏：“道长，你为练气士，觉得此谶言真假如何，‘梨花’为谁？”
  ……
  李重华头痛脑胀，晕眩难耐。
  公孙婧秀手成拳，钻着自己儿子的脑袋，愤愤道：“你小子能耐啊，还作诗，现在满城都知道我家长子有鲲鹏之志，被他没用的娘困在府里。”
  说话间，似是自觉委屈，假惺惺的抽泣两声。旁上李辅征与公孙妗一人抱着一个孩子，看着戏精表演，李重瑜挥着小手兴高采烈，反倒是妹妹撅着小嘴，小脸苦愁愁的。
  李重华站定身子，脑袋清醒点后，才想清楚是詹柏那大鼻子干的好事，那天只有两人听清楚自己，方大图吃饱了撑的也不会去做这等事。
  这几天都跟詹柏在老聃门下听道，或者说吹牛打屁，没想到被阴了一手。
  李重华神色一动，登即安慰道：“娘，您想差了，我那首诗就是看爹的诗集瞎编的，本意是想等以后给娘换个更大的宅子，里头要有个真正的湖泊，不要家里的假山假池。”
  李辅征满头黑气，两女嬉笑连连。
  公孙婧轻捏李重华的脸蛋，笑吟吟道：“真是口舌犀利，不准埋汰你爹。好了，我儿子早慧聪明，刚刚都是装的，娘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怨你。”
  “娘，我说的都是真话。”
  “好啦，娘知晓了，去玩吧，爹和娘有些话要谈。”
  李重华迷茫地望了圈三人，不知所以，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也就急忙行礼告退。
  等李重华出门后，公孙婧神色肃然，问道：“恭之，那詹柏也太妄为了吧，从之前的古仁王之风，到现今吹捧聪慧之名，肆意造势，想让重华做秀于林之木吗！”
  李辅征浅浅一笑，和熙道：“夫人多虑了，你无非担心重华被名声所恼，此后因此遇难。”
  公孙婧颔首认可。
  “名实之道，外为名，内为实，夫人忧虑重华实不及名，在我看来确是名符其实，吾子非慧童乎！无仁者乎！”
  公孙两女回想李重华病好以来的一个月中的表现，，确实评的上仁者、慧童的称赞。
  “既然名实相符，此番造势乃百利而一害。”
  “姐夫说的是，古帝王之风的传言。”
  李辅征点头道：“没错，虽然少有人信，但这等牵涉九五之尊的传言，已是言之过甚。”
  “终究是詹柏道长做事急躁，私心过重，他此番行事明上是为主家，却只是为自己的修行铺路。”
  瞧见公孙婧眼中的厉色，李辅征连忙劝解：“也算是个人才，稍微敲打下就足够了。”
  “那这件事就算了，恭之，家臣的私心大于公心可不妥当。”
  ……
  天道空间，李重华愣愣的望着英灵碑上多的四个字。
  成就：幼有慧名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ー_ー)!!
  李重华虚眯双眼：“碑仔，你不会还在对此前被我发现小心思而耿耿于怀吧。”
  英灵碑沉默少顷，解释道：“你的慧名流传于城内，便达成了这项成就。”
  “但我什么都还没做呢？”
  “传言中你为主体，而且助人吟诗也都是你真真切切做了的，因此成就形成。”
  李重华右手成拳捶在左手掌上，恍然大悟道：“原来这成就就是名声吗？”
  “也可以这么理解。”
  “好的坏的都行？”
  “正反皆可，但必须是你做过的事，虚假的名声只是空中楼阁，一戳就塌。”
  李重华沉吟片刻，心中了然：“那我现在剩下的时间增加了多少？”
  英灵碑上白雾稍散，露出字迹。
  时间：十八年
  李重华吓了一跳，揉揉眼睛，难以置信道：“怎会增加这么多？我记得原本只剩七八年了的嘛。”
  “对你来说很多，对天道而言不过转瞬之间。”┐(´-｀)┌
  “那我岂不是不用被驱逐时间所困恼了？”
  “你认为可以就可以咯，但提醒一下，后面级别的召唤会消耗大量天道之力，甚至一次就要减少一百年。”
  李重华心中不甚在意，只在一座城池中搞点事，就增加了十年，那要是在一郡，一国乃至整个大陆上搞事，哪怕是要寿与天齐了。
  “说到召唤，我是不是又可以召唤一次了？”
  “当然，你有一次三流级召唤。”(｡i_i｡)
  英灵碑语气莫名有些低落，见李重华不再在乎时间，那唯一的上进心也算没了，它感觉自己可以料见一个死肥宅在异世界苟活，而自己被天道侵蚀逐渐消亡。
  “那还等什么？来吧！”李重华搓手大喊。
  “开始召唤。”
  信仰之力剩下22519。
  “召唤成功。”
  “荀子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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