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伤仍然在隐隐作痛，王阳关极忍耐地开口道：“朕这肩疾，是由于肩曾中过毒箭，而此毒是为奇毒，几乎无法可解。”
  此事除了几个心腹大臣，他从未与人说起过，梁燕听闻后有些吃惊：“那怎么办？”
  王阳关淡淡回道：“能活一日是一日吧，此毒颇为神奇，脉象与常人并无区别，寻常的大夫也瞧不出什么区别来，但据北漠术士说，此毒三年之后深入肌里，便会……”
  他说到这里，眼里像有灯火突然闪了闪，被梁燕看见，顿时就明白这里头的含义所在。
  梁燕心里莫名闪过一丝痛快，但又刹那间收住，转瞬后悔自己不该这样想。她如今明白了一切，默默地告辞而去。
  现在才知道，王阳关不是不爱暮雪，是太爱了，爱到他实在不知如何做才是对她最好。
  从皇宫里出来以后，梁燕没有直接回府，而是去了孙府孙宪家里。
  德馨与孙宪大婚之后，两人的日子过得十分甜蜜幸福。德馨是个打打闹闹的性子，孙宪最喜欢她这性子，两个人欢喜冤家不亦乐乎。
  婚后不久，德馨就怀上了孩子，这下子孙宪一改从前的任性胡闹，成日对她嘘寒问暖，好生伺候。德馨有些孕吐，趴在炕桌上干呕，孙宪不停地给她拍着背。
  “好些没，好些没？”孙宪连忙问。
  德馨点了点头：“好多了，好多了，你别管我了，你不是去当差的么？”
  “我告假了，没事儿。”
  德馨道：“还是将军呢！动不动就告假，你也好意思？家里有丫头，有仆妇，用不着你，你快去吧。”
  孙宪看着德馨被孕吐折磨得有些苍白的脸，打心眼儿里疼惜，口气不觉已急疾了些：“不成不成，我不去！管什么呢你！”
  德馨本来就有些不痛快，听孙宪这样凶，顿时哭了起来：“你是不是对我不耐烦了？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孙宪原先是个家里的混世小霸王，这下子来了个魔头，这会儿当即就没了法子，正要好言相哄，梁燕远远地听见德馨的哭声，心里一揪，连忙进来护着妹妹。
  “孙宪，你怎么这样待德馨？她可是你媳妇！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一见娘家人来了，德馨连忙止住哭声，问候了一句：“嫂子好。”
  孙宪无奈，站起身来连连拱手：“娘娘误会了，我没有……”
  梁燕声色俱厉：“我们虽然是亡国旧姓之人，没有什么靠山，但我们德馨好歹也曾经是个金枝玉叶的公主，你怎么好这么欺负她？要真逼急了，我把她接回我府里去！”
  “哎哟我哪儿敢欺负她！”孙宪忙忙摆手，“您真误会我了！”
  梁燕替德馨擦了擦眼泪：“妹妹你受委屈了，都怪我这个做嫂子的不好，让你受人欺负，咱们现在就走。”
  这下子轮到德馨傻眼了，一脸不解地看着梁燕：“啊？去哪？”
  梁燕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跟我回府了，何必在这里受人的气呢。”
  德馨才不想离开孙宪，更何况她嫁到孙家以后，孙家的人都拿她当成个宝贝捧着，方才她与孙宪哭闹也只是开开玩笑而已，并没有当真。
  “嫂子听我说，他没欺负我，真的，我方才是同他闹着玩呢。”德馨道，“我在这儿挺好的，真不用。再说我还怀着孩子呢，不能走的。”
  正是因为她还怀着孩子，梁燕才格外的担心，怀疑她是因为这个孩子才在孙家委曲求全，便道：“你别担心，皇上给我现在和从前一样的份例，养活你和孩子还是不成问题。”
  德馨长了张嘴却实在不知道如何解释，急了起来，一把拉住孙宪的衣袖：“你快解释啊！”
  孙宪只好又解释一番，梁燕看来看去，没看出有什么不对，这才态度缓和了一些。想着德馨日后还要待在孙家，面子上不好闹翻，道：“孙将军，德馨性子是胡闹了些，但是她既然跟了你，你就该忍让着她，你可答应？”
  他自然答应不迭。这时候德馨又觉得有些不舒服，在一边作呕了起来。孙宪连忙过去抚背：“姑奶奶你没事吧？我去找个太医来给你瞧瞧。”
  德馨道：“孕吐是正常不过的事情，太医都说了没有法子，只能忍着。你快再拿杯水来给我喝，让我压压看。”
  丫环端了水来，孙宪服侍着德馨喝下，那副认真的样子不像作假。梁燕这才明白自己的确是错怪了人，不好意思地道了个歉。
  “不碍事不碍事。”孙宪道，“娘娘也是关心德馨嘛！您疼她，但我也不会让她受苦的。要是我孙宪哪日真做了对不起德馨的事情，您只管指着我鼻子骂我。”
  德馨竟然笑了，把手搭在丈夫的肩膀上：“算你明白。我可告诉你，我虽然是个亡国公主，但也不是没有娘家的，你要是真敢纳妾，我一准带着孩子回娘家，一辈子也不见你。”
  她口中说的纳妾，指的是孙宪的祖母提的主意，说是男儿建功立业后，娶几房妾室开枝散叶也无妨，不过德馨怀了身孕之后，再没人敢提这话。
  孙宪嘻嘻一笑：“你吃醋了？”
  德馨一口啐在他脸上：“呸！我瞧你就是花心，不长进！真想纳妾呢你？看我不下毒毒死你！”
  孙宪笑道：“行！我等着你毒死我！行了吧！”
  两个人打情骂俏的方式虽然有些特别，但是夫妻其实是同心同意的。梁燕见到这一幕，不禁想起自己的丈夫在时的场景。她的丈夫是皇帝，他们之间就算情分再深，也没法子做到这般的亲密。
  还是民间好啊，天家看上去尊贵，却有着非比寻常的烦恼。梁燕微微一笑，对德馨道：“方才有些急，没看清楚，你这些日子瘦了，是不是也是为着孕吐的缘故？”
  德馨点头说是，想想又觉得害怕，对梁燕道：“嫂子，这滋味真是痛苦。”
  梁燕拍了拍她的手背，抚慰道：“没事，生下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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