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一种颜色纯粹到极致会带来不舒服的感觉，就像那杯胭脂泪红的让人心颤，而看了大半天绿色的水映月也有了头晕的不适，当然这更多是菖蒲酒的作用。
  “姑娘，要不要再喝一碗醒酒汤？”小佩将水映月扶躺在营帐的毡床上。
  “没有那么不济。”水映月摆了摆手，又想起满载而归的一大筐肥鱼，脸上难忍笑意，“要不是天色将晚，我非得弄满满一船鱼。”
  自家主子难得这么高兴，小佩也跟着开心，“姑娘喜欢这里的话，等我们回来路过这里再好好玩上几天，到时候我把东西都备齐，一定让姑娘玩尽兴。”
  回来？水映月神情滞了一瞬，转移话题道：“记得跟当地的渔民买些鱼干、腌菜之类的土产带上，我们出来一趟总不能空手回去。”
  “嗯，我还打算让韦统领派人再捕些鱼一起带回去，让世子和列将军他们也尝尝鲜。”
  水映月点点头便合眼准备小睡一会儿，谁知再一睁眼已是漆黑一片，早已习惯露营的她知道此刻定然已近深夜，她不想唤醒一帐之隔的小佩，自己加件衣裳悄悄来到帐外。
  守夜的护卫们也习惯了女主人深夜出来练功，水映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出来走动没有人会觉得奇怪。
  练功自然不能轻易断辍，但水映月今夜更想在练功之余欣赏一下夜色，冰清一再说这里的夜很美，只是营区内篝火减淡了夜色，星空并没那么明亮。
  “还头晕吗？”
  水映月看到冰清的身影时，他便注意到自己的到来，高手的敏锐就是非同一般。
  “别信小佩的话，根本就不怎么晕。”水映月也担心冰清会和李子祎一样日后让她禁酒。
  “听说你晚饭都没有吃？”
  “小佩是见我睡得熟，就没叫醒我，没事，我随便吃两口点心就行了。”
  “晚饭没有吃，这宵夜就不能太将就了，我请你吃大餐，如何？”冰清露出月色一般明朗的笑容。
  水映月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会心一笑，“一切听由冰大哥安排。”
  “来吧！”
  再次和冰清来到水边，篝火的光亮已不足以延展到此处，只剩夜空的微光，水映月看了看前面的莽莽黑暗，又狐疑地看看冰清。
  冰清也不言语，从脚边的木桩上解下一条绳索拉了起来，很来传来芦苇的哗哗作响，然后发出响声的那片芦苇向两边偏倒，开出一条水路来，一条船便向他们游来。
  水映月认得这条船，正是白日里冰清所说拆掉船篷后可以躺着看星星的那一条。
  “冰大哥——”
  冰清转头看着水映月眼中的异彩向她伸出手来，水映月欣喜地同他一起上了船，看着他点亮油灯，撑开渔船……
  船儿顺畅地划进黝黑的草海，就像鱼儿回归了水中，很快便从夜色中消失了。
  行到水域开阔的地方，冰清便任由船儿自由飘荡，坐到舱中解开一个不小的包裹。
  水映月像盯着宝藏一样看着冰清拿出里面的东西，先是一个披风，又是一个软枕，然后是水袋和油布包。
  披风被他裹在了水映月身上，软枕和水袋放在了一边的木板上，油布包递到她的眼前。
  “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一般用油布包着，又是这种形状的应该是叫花鸡。”
  “聪明，不过鸡没弄到，这儿只有叫花鱼。”
  “啊？”水映月惊讶地笑了起来，“叫花鱼？别说没吃过，听都是第一次。”
  “放心，我在樊湖做过很多次了，味道不会很糟。”说着冰清打开油布，那层泥巴早被他清洗掉，只余几层泛着清香的荷叶。
  闻着香气，水映月没出息地咽了下口水，在冰清面前她也真的越发和冰凌相像了。
  扒着荷叶的过程，像是掀开美女戴着的层层面纱，水映月是这么觉得的，因为冰清面对如此美味，动作都能这么优雅，这份淡定如今的她就做不到，像冰清这般神仙人物也只有仙女来配了。
  思绪竟如此奇怪地跑偏了，直到冰清把筷子放到水映月手里。
  “想什么呢？”冰清自然看得出她在走神。
  若是先遇到的那个人是他——
  水映月若无其事地夹了块鱼肉放进嘴里，“我呀，在想娉婷——，真好吃！”
  一句话又把冰清噎住了，他苦笑着摇摇头，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支短箫放到嘴边吹了起来。
  他还会吹箫？水映月惊地停住了动作，随即又继续大口朵颐起来，这有什么奇怪的？他是冰清欸，冰清有什么是不会的？又想起小时候父亲也会吹箫，而且把琴曲《高山流水》用箫声演绎地极好，还有一首《乱红》据说是洞箫名曲，只是娘亲去世后，父亲便再没有碰过那支箫。
  冰清的箫声听起来像风过芦苇的沙沙响，又像船行时清泠泠的划水声，也像是周遭阵阵虫鸣，如此完美地融入到这片莽莽草海，没有一丝的违和感，他就是这样，做什么都能自然而然地做到极致。
  等水映月放下筷子，冰清也收了短萧，水映月随意地擦了擦嘴看着他笑问道：“这也是你自己作的曲子吧？就像这叫花鱼，你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
  对面的冰清只是静静地笑着，把自己当做标靶任由观摩评价。
  此时，水映月真的有很多话想对冰清说，可是看着星光下洒脱俊逸的他，看着他脸上比星光还要闪耀的笑容，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不要看我了，抬头——”冰清喜欢被她看着，但又不想被她只这么看着。
  终于自觉有些失态的水映月应声抬起头来，立时愣住了。
  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天幕，不知是谁的巧手把无数的珍珠宝石镶嵌在头顶的幕布之上，还有那一条雾色的缎带，难不成就是仙女起舞时随手抛下的披帛吧？
  “同一片夜空，为何这里的会这么美？”看了许久水映月才感慨地问出一句话来。
  “因为远离人世的喧嚣，一切都干净了。”
  干净？随着李子祎踏入纷争，就陷进了肮脏的泥沼，哪怕她的手没沾过一滴血，但她浑身上下也都是脏的。是的，不管冰清有多爱自己，她都不会应承这份爱，因为她不配。
  “脖子都酸了吧？”
  再转头看冰清，他已经躺在了船舱里，正如他所说，拆掉船篷，那里面足可以躺下两个人，而冰清确实也给她留足了位置，还在船板上垫好了软枕。
  心知不该暧昧下去，但水映月除了不能接受他的爱，其他任何事都无法拒绝。
  就这么躺在他身边，亦如初时与李子祎共枕，他无比坦荡，自己却惴惴心悸。
  “幸亏没有月亮，不然就看不到这样的星空了。”水映月缓解心绪地感叹了一声。
  冰清转过头来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谁说没有月亮，不正好落在星子滩了吗？”
  水映月哪敢与他对视，装着把视线专注在夜空之上，“冰大哥，你见多识广，一定看过星图吧？”
  “史记的三垣二十八宿，相信你也知道的。”
  “只是读过而已，却没见过绘制出来的星图，也不知道所谓的星官到底是什么样子。”
  “很感兴趣吗？”
  当然，此时此刻能转移注意力的水映月都感兴趣，她轻嗯了一声。
  “那好，今晚我们就听涛观星，细说说这天上的星官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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