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万俟静和霍凡去了慕松镇最好的晋袍店。霍凡似乎忘了某些东西，眉宇之间横着一股趾高气昂的傲慢。当他问起晋袍店里最贵的晋袍时，服务员脸上的表情和眼神并没有丝毫变化，也没有将他引去某个特别的专区，这时他才清醒过来。
  两人各自帮何沐溪挑选了一件上乘的晋袍，万俟静选了一种可以使用渐变颜色的外观，其渐变色域默认数据库涵盖了整个高级灰色系，当然，万俟静还添加了高级灰以外的其它所有颜色，尽管何沐溪说她喜欢淡一些的颜色；功能方面，万俟静加进了他能想到的何沐溪会用到的所有功能，包括一些武器性质的功能；由于他选了最好的可编程材料，这件晋袍的外观便可以随意个性化，任何图案与线条都可以根据喜好出现，即便过几天将去轻麦雪山，它卓越的云环和优质的刚烃也能让其伸展成御寒的棉袄。看了店员的展示后，万俟静非常满意，尤其是在看到晋袍折叠成睡袍和短袖裙模样的时候，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何沐溪穿上后的样子。
  为了自己没有缘由但是很强烈的一点愿景，万俟静支开了霍凡，然后在店员的协助下于这件晋袍的外观个性化设置里植入了一条永恒的指令，他把左手那块月牙状的胎记扫描后做成了一个等比例的矢量图案，将它放到了晋袍后领口的中间位置，那是一个很不起眼的位置，如果何沐溪披着头发，就会将它遮盖，即便如此，万俟静还是觉得那个位置是不二选择，那是一个很浪漫的位置。落成图案的月牙形不比他手上原本的胎记大多少，它的颜色和纹理会随着晋袍整体外观的变化而自动调整。万俟静用温暖的眼神看着它，轻轻摩挲之后，将它递给了服务员送去包装。这个服务员是一个年纪与何沐溪相仿的可爱女孩，她的美貌自然不用多说。聪颖的智慧让她看穿了万俟静的心思。
  “送给心爱的女孩，是吗？”她的问题让万俟静措手不及，他红着脸张望远处正在看另一个服务员展示晋袍的霍凡。
  “她很幸福。”服务员的笑容既不失礼貌，又饱含真挚的情感。
  万俟静赧然一笑，“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朋友。”
  服务员没有接着回应他，只是微微偏着头打量着他的眼神。转身把晋袍放到传送口里后，她轻轻地开口问：“她的头发长吗？”
  万俟静有些不明所以，这是紧张所致，“不算很长吧……到……到肩膀往下十多公分吧。”
  服务员咧开嘴含蓄地笑了一下，“如果她披着头发，这片小月牙就会被盖住了。”
  万俟静愣愣地看着她，他想说他早已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但是看着她真诚的眼神，万俟静给不出合理的解释。
  服务员恰合时宜地转过身从传送口里拿出了包装好的晋袍，那是一个琥珀般的扁方盒。她双手恭敬地将它递给了万俟静，“我大概能猜到，她是一个很机灵的女孩。”她温柔地笑着，万俟静觉得她有一种知己般的感觉。
  道谢之后，万俟静准备离开包装处去找霍凡，服务员恬美的声音又在他身后响起，“头发对蔻珏堆女孩来说是很重要的。”
  万俟静转过身看着她。
  她比了一个剪头发的手势，“从出生以来，每一次剪下的发丝，我们都会好好保存着，结婚的时候会一并当作礼物送给那个人。因为它们是身体的一部分，它们与我们惺惺相惜，它们惦念着日出和日落。”
  万俟静带着一种纯真的茫然和感动冲她漾开了微笑，他的目光在服务员周围流转了几下，“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服务员欣笑了起来，“知乙。”
  万俟静微微点头示意，“我叫万俟静。”他腾出一只手操作了几下，“这是我的心棱。”
  霍凡帮何沐溪挑好晋袍后，一种焦虑在他脸上挥之不去。
  “怎么了？”对于霍凡不善于掩盖情绪，万俟静早已了然于心。
  “我在犹豫……”他难为情地看了看一旁的服务员，即便是不相关的人，他也不想让她知道，服务员知趣地退到了远处。“我在想，要不要帮她也买一件……”
  万俟静恍然大悟，“白芽学院的那个女孩？”
  霍凡悻悻地点了点头，“万一哪天找到她了，或者说万一哪天她愿意被我找到了，还得跟她赔礼道歉呢。毕竟当时已经说过，要赔她一件衣服。”
  万俟静很赞同他的想法，便鼓励他再去挑选一件，但是他显然考虑得比较周全，“不过，”他对霍凡说，“这是蔻珏堆的晋袍，我们不知道那个女孩是哪里的人，万一她是伦文堆人的话，恐怕有些功能将来她用不了。就像我们的一样……”他指了指身上的晋袍，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比了一个走路的动作，表示之前因为地图问题在森林里迷路，霍凡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要是这样的话就不太好了。”
  霍凡再三犹豫之后，还是在这家店里帮那个他现在连名字和长相甚至她的故乡都还不知道的女孩买了一件上乘的晋袍。之后他们又各自买了一件新晋袍，尽管这次在蔻珏堆逗留的时间只剩下十多天，但他们觉着以后还会经常来，即便没有这种长远的思虑，仅冲着有无限多的钱，他们也会毫不吝啬地满足自己的需求——毕竟，他们来自地球，即便有朝一日能褪去这样的俗气……至少现在他们还没有摆脱它。最后为他们服务的是知乙，霍凡对这个女孩没有太多兴趣，万俟静现在已经有些摸不清霍凡的心思，筱芷在他心里现在处于什么位置？何沐溪又是怎样一个形象？还有那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呢？万俟静只是觉得，霍凡长大了。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是产生了这样的想法。霍凡长大了。
  蔻珏堆人的素质，确切地说，是精神素质，有很大一部分是表现在与人的交流上的，剩下那部分当中，宁静又是举足轻重的境界。即便是繁华的街道，万俟静和霍凡也不曾听见浮躁的喧嚣声，他们总是处在一种祥和的状态中。蔻珏堆人似乎不喜欢利用“三维空间法点均等性原理”，他们的建筑虽然也有浮空的，但是并没有将利用位置扩展到很高的上空，多重堆叠的建筑几乎没有，而且这里的自然风貌得到了极大限度的保留，人烟只是零星地点缀在森林、平原、山脉、海洋、沙漠……之间。这里的位碟也很少，人们普遍喜欢走路或驾驶飞船。任何一处地方，任何一个陌生人，都给万俟静一种轻巧和蔼的感觉。而且他和霍凡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这似乎是一颗女性主导的星球，整体的色彩、质感与品性就不说了，单就文明里的性别状况而言，他们觉得女性占据了更多位置。实际上这是他们的错觉，因为他们从地球文明来到蔻珏堆，早已习惯了地球上那并不公平的性别体制，所以到了真正男女平等的地方，自然会觉得女性更加倾向主导者位置。看着那些俊朗的男子彬彬有礼地与身旁清婉可人的女子交流，万俟静觉得看到了这个宇宙中最和美的画面，他们的眼神、表情、肢体动作，无不是以爱为根基的。这样的和谐就像隽永的艺术品，给人永垂不朽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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