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如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一片大湖，湖边的景色只有大片模糊不清的绿影。
  她走到湖边，蹲下来，用手轻轻触摸干净的河水。
  水不凉也不热，温度刚刚好让皮肤几乎感觉不到水的存在。她用手慢慢地搅动河水，让大片的波澜往整片平静湖面上扩散。
  在波澜四起的湖面上，林月如恍惚间好像看见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
  意识好像模糊起来，身体失去了力量。
  林月如落进温暖的水里，那种软绵绵的温柔触感好像淹没了水中的窒息感，她半点也没有挣扎，慢慢沉入深不见底的湖水中。
  “很奇怪的梦。”陆仁贾如此评价。
  她今早醒过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湿透的，就好像真的被扔进水里然后再捞起来一样。
  “林月如，”陆仁贾招了招手，右臂附着上装甲，“看这边。”
  柔和温软的光芒照在林月如的身上。
  “怎么……了……”她的声音变得轻细，目光逐渐涣散。失去支撑的身体半靠在墙上，像是被抽掉了骨头一样。
  意识仍然清醒，但是林月如却一点劲都使不上，平日里如使臂指的真气此刻也像她的身体一样软绵绵的，感受不到一丝力气。
  “……麻烦了，”陆仁贾的目光一瞬间变得犀利起来，“这是真他娘的麻烦了……”
  他熄掉了臂甲上的光芒，把林月如半靠在墙壁上的身体抱起来，搬到板床上。
  “能听见我说话的话，眨眨眼。”
  姑娘用尽所有的力气眨了眨眼。
  “你大概……是把水精灵的部分身体吃到肚子里去了……”陆仁贾的声音带着异常纠结的情绪，“当时就你一个人呛了水，而那时候的水精灵是均匀分散在整片黑山湖里的。”
  “现在你身上的水灵力非常活跃，甚至已经开始影响周围空气的湿度了……”
  “那光芒的力量用不了多久就不会有影响了，你先躺着，我去把黎关应和燕大侠叫来。”陆仁贾招呼了一声，便迅速离开了房间，去找寄宿在别人家里的师兄和燕赤霞。
  “出什么事情了吗？”门外，徒弟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大捧干草，看上去正准备给那匹马投食，正好看见急吼吼跑出来的陆仁贾。
  “林月如昨天不小心把水精灵的一部分身体吃掉了。”他严肃地说道，全然不见一星半点的搞怪，“她的身体已经和那部分水精灵的成分结合了。”
  “黎兄弟，燕大侠，出事儿了。”他敲响了木门。
  ………………
  “冤有头债有主，咱去找那湖怪。”燕赤霞给出的主意有一种独到的简洁感，陆仁贾表示非常赞成。
  正准备朝林月如施法的师兄：……？
  不过法术还是拍下去了，因为只是驱散水灵力的小咒语，也不带着其他效果。
  林月如活动了一下筋骨，用古怪的眼色瞪了一下陆仁贾。
  陆仁贾对她的行为感到十分不解。
  “我们走。”女侠把她的宝剑搭在腰间，走在三个男人的前面。
  “我就不去了。”徒弟拒绝了随行的请求，“等马儿把这些草料和水吃完了，我就在西边的道口上等你们。”
  言下之意便是，不管林月如身上的问题能不能解决，今天都要走了。
  四个人为了尽快赶到黑山湖，都动用了些许的轻功手段，师兄和燕赤霞的脚下都飘着青蓝色的灵光，林月如脚下生风，步伐相当轻盈，就陆仁贾一个苦逼兮兮地弄出来一辆山地自行车，拼上了吃奶的力气用力蹬，才勉强追上前面三个人。
  温和下来的水精灵是非常容易相处的，跟这团水有过些许交流的陆仁贾很清楚这一点。
  不过它的毛病在于，对自己的身体的大小存在非常异常的认知，导致用于交流的人形非常巨大，往往要仰着头才能看清全貌。
  这就很伤脖子。
  这一次水精灵和四人的见面也是如此。
  那个庞大的身躯凑近了看简直遮天蔽日，陆仁贾对此最直接的印象就是奥特曼和怪兽。
  不过神奇的是，水精灵好像突然开窍了一样，在和林月如对视（？）了一眼后，身体竟然慢慢变小了。
  伴随着水精灵身体的慢慢缩小，那种因为体型差距过于悬殊而带来的压迫感慢慢消失了，视线里看着的原本有些扭曲的四肢逐渐变得正常起来。
  原本的水精灵应该是一个偏向于中性的形象的，但是当它缩小到和普通人一般大时，已经变成了一个相当明显的女性形象。
  不不不……当那些晃动的水波平静下来时，和站在它面前的林月如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师兄和燕大侠时时刻刻都警惕着这个湖怪的突然袭击，燕大侠甚至已经把他那柄刻满了符文的长剑抽了出来，剑身上浮动着浅浅的灵光。
  【她们两个之间似乎正在进行意识层面上的交流。】老家伙发来一条信息。
  陆仁贾将灵力探测眼罩戴上，分辨度调整到最高。
  能够看到林月如的脑袋上，水精灵显露出来的身体上，有隐隐约约的细丝透出来，连接在一起。
  【编译方式很复杂，而且不直接接收消息的话，压根没办法破解。】这是他发过来的第二条消息。
  陆仁贾伸出爪子，按住了燕赤霞蠢蠢欲动的手。
  “静观其变。”
  虽然无法破译交流的内容，但是林月如核水精灵之间的信息流交换是非常温和而又平滑的，就像是熟人之间的唠嗑一样。
  贸然打断的话反而可能招致不太妙的后果。
  陆仁贾慢慢走上前，走到林月如身后。
  他和老家伙对这种单纯基于灵力的信息交换手段都很感兴趣。
  水精灵转过脑袋，瞟了陆仁贾一眼。
  一个水球迎面砸了过来。
  然后哗的一下，水精灵的形体散开，重新回到黑山湖中。
  林月如的身体晃了晃，随即向后倒去，被陆仁贾扶住。
  “水精灵都跟你说了什么？”陆仁贾扶着林月如慢慢坐下来，当看到怀里大姑娘的眼睛睁开以后，他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林月如并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推开了陆仁贾的臂膀，站起来，朝官道的方向走。
  她不想说。
  陆仁贾挠了挠湿漉漉的头发，有些不明所以。
  想小跑上前，但是腿刚刚抬起来，一道水柱就从上往下把他淋了个通透。
  于是他又挠了挠湿漉漉的头发。
  “这姑娘没学过法术啊……”他暗自嘀咕着，“黎兄弟……”
  师兄从后面拍了拍陆仁贾的肩膀，叹了口气，越过陆仁贾，什么话都没说。
  “燕大侠……”陆仁贾又看向燕赤霞。
  但燕赤霞只是用失望的眼神把他从头打量到脚，同样什么话都没说，越过陆仁贾跟在黎关应身后。
  和林月如隔了有七八米。
  陆仁贾第三次挠了挠湿漉漉的头发。
  ………………
  “我便送行到这里了。”官道上，看着林月如，黎师兄和陆仁贾坐上板车，燕赤霞拱手送别，“江湖很大，但人生更大，我们来日再会！”
  “多保重。”师兄郑重地还礼。
  “要是将来还能再见，我就把仙音会上的乐曲录下来放给你听！”陆仁贾把手伸得很长，并使劲地挥手。
  林月如坐在板车上，把身体蜷起来，脸埋进臂弯里，并让自己跟另外三个人保持一定的距离。
  陆仁贾的目光稍稍瞥向林月如一点，然后迅速收回。
  如果林月如走不出那个神奇的思想怪圈，他就得想办法开导一下这姑娘。
  但是能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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