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音是摔了一跤之后做了个全面检查才查出乳腺癌晚期的。
  住院没多久，为了防止癌细胞扩散就切去了双侧**，可是最后还是没能让可怕的癌细胞放过这个中年妇女。
  陆之音变得极易疲惫，和陆徵说了没多久的话就睡着了，顾宫羽和陆徵合力把陆之音扶上了床。
  “妈也没多少日子里，她摔跤之后一直拿着你小时候的照片看，她不说但是我知道她很挂念你，她的头发因为做化疗几乎都没了，但她还是很爱美的，为了迎接你回来，前几天还让我专门给她选了一顶假发，说是要和之前一个发色的。”顾宫羽回忆着自己的母亲像自己讨假发时的样子，像个撒娇的小女儿，他苦笑，是他忽略了母亲。
  “姑姑虽然不说，但我知道姑姑一直都很爱美的。”因为爱美，她会尽心尽力打扮她，知道后期她的画风完全不受控制了她才作罢。
  “这屋子？”陆徵接到电话的时候就很好奇了。
  “你处理这屋子的时候是商羽接的手，后来他又把房子送给了我妈，他说不要告诉你，不然以你的性子这屋子可能真的会卖给别人，现在估计连壳都不剩了。”顾宫羽看着母亲睡去的那个屋子，“商羽之前说，如果连这屋子都不见了，那你回来的理由又少了一个。”陆徵在心里暗暗吃了一惊，那么说来顾商羽应该是知道她这些年的动态的。
  陆之音虽然病了，但是变得极富少女心，病情稳定的时候她会让陆徵陪她去逛街，会去店里试各种各样的衣服，会去奶茶店点一杯奶茶，不喝，就这样捧着看着陆徵喝。晚上的时候会偷偷挤到陆徵的床上，听她讲这些年发生的事。
  病情恶化的时候，陆之音即便吃了药也能痛得蜷缩成一团。看着陆之音那么难受，陆徵也曾问过顾宫羽难道没有别的方法了吗？顾宫羽的眼里是一片被火烧过的灰烬，灰败眼神刺痛了陆徵，他摇摇头，痛苦地说：“阿徵，我也没有办法啊，我着呢么办法都没有，我带她去了很多医院，请了最好的医生来看她，用了最好的药，可是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陆徵从来就不曾见过的流泪的顾宫羽在这一刻卸下所有的铠甲，把最脆弱得一面展示给陆徵，可陆徵却像他口中所说的一样，一点办法都没有。
  到了后来，陆之音连走到家门口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瘦的和小学生一样的体重，天气好的时候陆徵会把陆之音抱去门口的小石凳上坐着，每当这个时候陆之音会爱柔地抚着面前的柠檬树说：“这呀是我和你爸一起种的桔子树，我们原本都以为是桔子树来着，可是后来结了果，迟迟等不到它变甜，我们才终于知道这是柠檬，根本不是什么桔子。”
  陆之音最近老是回忆起过去，她过去的回忆里有父亲母亲，还有姑父，那时候的青葱回忆在这样短暂的余生面前显得格外珍贵却也触不可及。
  有时候一件过去的事陆之音能重复说上好几天，说完以后又突然醒悟过来，“阿徵，这个故事我之前是不是说过了?”
  陆徵一边给她梳头发一边说：“哪有呀，这故事我还是第一次听呢，你再接着往下说呀。”
  姑父在姑姑发现病情之后就请了假在家陪姑姑，但是前段时间因为有一个特殊任务而不得不重新回到部队。
  期间顾家老夫人来看过陆之音一次，只是神色之间，言辞之间全是对陆之音的讽刺。
  “短命的儿媳妇，出了家门也好，你哥害我儿子没了性命，现在也轮到你了呀。”陆徵无法想象曾经无比慈爱，总是一脸和蔼的笑叫陆徵去吃糖的奶奶此刻像变了一个人，所说的话，句句诛心。
  “还有你，这个丧门星的女儿，你怎么还有脸回来，来看你这个短命的姑姑吗？”如果不是顾宫羽拉着陆徵，陆徵真的很想把这张嘴给撕了。
  顾老夫人是被顾宫羽赶出去的。陆徵怕顾老夫人的一番言语会伤了陆之音，小心翼翼地抬观望，却发现陆之音的表情出奇的平静，陆徵心下一痛，这样的表情，想必是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吧。顾商羽父亲的去世让顾老夫人把所有的怨恨加诸在陆之音和陆徵身上，陆徵远走高飞了，陆之音就成倍地承受这些痛。
  顾宫羽原本也没有发现奶奶对母亲的态度，因为每次回家奶奶和母亲的关系还算融洽，一如这个家几十年的平静一般，要不是那一次自己出差提前回家了，他估计到现在都不会知道奶奶对母亲的谩骂。
  “姑姑……”陆徵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没事的阿徵，我都是快入土的人了，这些话自然是不放在心上的，放在心上多不值当，气坏了自己，别人多高兴呀。”陆之音说得很平静，仿佛刚刚那一切就像是投入湖底的石子，此时波纹散去，水面恢复一如的平静。
  最近的好天气持续了很多天，那天的陆之音像往常一样早起喝了小半碗的菜肉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阿徵，你过来，姑姑给你编辫子。”
  “你小时候的时候大嫂也是这样给你编辫子的，但是你呀，像条泥鳅，根本坐不住，我呢就坐在你跟前逗你，才能把你这个小脑袋呀打理好，不过现在阿徵呀长大了，不需要姑姑逗，也能坐得安安静静的。”
  陆徵能感受到陆之音编辫子的动作很吃力，到最后是原来越慢越来越慢。左边的辫子刚编完还没来记得用发圈扎上就散了。直到那双干枯的双手无力地垂在自己的肩头，陆徵没有回头，反手握住那双手，“姑姑，你还没给我扎上呢……”话没说完眼泪就再也止不住了，“算了，看在你编的那么辛苦的份上，我自己扎上吧。”陆徵把散了一半的辫子拢到胸前，自己编好并扎上了发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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