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确认想见他吗，大师？”
  “带他出来。”
  “是，”狱卒说着走向牢房，“我也必须再向您汇报一遍，这位圣努瓦尔男爵不仅从未招供任何内容，而且还已经发了疯，总是说人类即将灭亡什么的胡话。”随着距离越来越远，他的声音也逐渐包裹在地下环境的回声中。
  “他想见我，而我刚好就在这里。”
  “在下觉得这是要寻找机会谋害大师，”年轻的狱卒像是把握住了表忠心的升迁机会一般大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同时，地牢的铁门也被他打开了，“出来，”他呵斥道，“如果你敢对吉诺•阿普伦萨有任何邪恶的企图，我会第一时间打碎你的贵族脑袋。”
  圣努瓦尔男爵只受了一点皮肉伤，但是他的精神像是遭受了重创一般萎靡，这便是审贵族和审其他人的不同了，而共同点便是在保证囚犯在活着的情况下说出更多有意义的情报。
  可圣努瓦尔在遭了罪之后，仍然一句话都没多说，这里所有的人除了听到他在重复人类即将灭亡之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在接到了吉诺的眼神之后，凯尼•戈维拉德将在场的其他人全部赶了出去，自己则在房间外背靠紧闭的门，盯着外面笔直的走廊。
  “您也知道我也是来问一些问题的，”吉诺说，“可我没有时间在这里看你表演如何发抖。”
  圣努瓦尔男爵没有回应。
  “你知道今天是几月几号吗？”
  男爵只是看了看面前这个年轻人，并无其他表示。
  吉诺知道面前这个家伙正在思考一些事情，或许自己确实有被他利用的价值，另一方面，吉诺也非常期待男爵会如何与他作交易，而不是专门把自己叫来好玩的。
  “现在已经是八月了，而我们已经顺利地征服了北阿冯凯雷。”
  “容我提醒您，”男爵突然开口，“即使是在这样一个每天都不能准点吃上牢饭的地方，我也有办法计算时间，现在是7月25日的夜晚，对不对？”
  “你不仅没疯，而且还不是哑巴，这样一来我们的谈话就顺利多了，”吉诺赞赏道，“不如我们直奔主题：你急着见我，我应如何效劳呢？”
  “‘直奔主题’，”男爵不屑地笑了一声道，“他们……不，我们动手了，是吗？”
  “是的。”
  “这就是你从前线撤回的原因吗？或许北阿冯凯雷确实已经不存在了，但是很快，你们也将不复存在。”
  “很快人类也将不复存在，”吉诺接上了男爵的话茬，“和你发疯的时候说的一样。”
  “不，我们的理解存在偏差。”
  “太好了，一个疯子大晚上叫我去听他扯什么人类不是这样灭亡而是那样灭亡之类的废话，”吉诺说，“如果你再不告诉我你今天的意图，你不仅将在之后很长时间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任何典狱长和他手下那些饭桶之外的人，还有可能直接在今天就不幸去世，这样一来所有关于那头龙和其他构造生物的研究就要统统陪你进棺材，”说着，金发法师将一张纸展开，拍在了桌子上，“尽管我也做好了被你浪费时间的准备，我还是想最后再尝试一下让您，”说着看了看男爵，“看在全人类的份上以更快的速度说出更多的实话。”
  纸上是关于“拉•波留尼希达斯•原型”的内容。
  换句话说就是龙。
  在这份经过翻译、二次校对后再誊写的副本上，记录着关于内卢尔公国时期开始的研究，大致的内容与丹迪伦•艾塔森堡•普培恩去会见拉瑟尔波特•内卢尔三世时携带的副本一致，指向这头原本作为战争武器试验品的构造生命原型是在何种情况下被创造，虽然这并不包括它被制造出来的细节，但是，记录上的重点明确偏向了在贪婪驱使下这头被灌注过多力量的龙如何走向失控的部分，并且以第一见证人的身份揭露了内卢尔公国（并向后延伸至王国时期）的本质和目的，总的来说，这像是一个控诉，将死之人把仇恨装进了历史的漂流瓶，如今，这个对教皇的诅咒再度被人拆封。
  “言辞躲闪，我认为不可信。”男爵脱口而出。
  “我认为可信！”吉诺像是被圣努瓦尔从刚才开始的不配合给激怒了，他跳上桌子，半跪着，右手掐住了男爵的脖子，随着他慢慢起身，男爵身上的镣铐发出琐碎的声音，自己也被提了起来，他的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声音，两只手掐着吉诺的手腕，又突然向空气中一推——但此时的他就像一个完全失去魔法的人一样，不仅如此，他甚至失去了挣扎的力量，靠着吉诺手中的一点松懈苟住喉间一点点进气，眼睛盯着金发法师靴子下被污迹染黑的纸，思考着当时在封印之岛的上空初见“容器”时的败北最终将给教皇带来什么后果。
  “不，你仔细看那些杜撰……”
  “与你们不利的就不是杜撰了，对吧？”吉诺反问，“你说说，这上面提到的事情有多少失妥之处？”
  “这…要让世界上的所有人都能摆脱贫穷、战争和饥饿，挺身而出能够改变这个境况的人、国家，都必须要有强大的力量，你只是不能理解这一步的动机……每一步的动机，没错，就结果和影响来看，理解产生偏差的情况必定是存在的，比如你现在，比如……对，可是，我们已经将不良影响降到了最低。”
  “这样你们就能‘挺身而出’了对不对？我是不是还应该夸你们干得漂亮，哦不，坑得漂亮，最后大家确实摆脱了战争，贫穷和饥饿有没有摆脱不知道，反正大家一起变成你们的奴隶，受到你们的统治和剥削就对了，谁敢反对世界上最强大的一伙人呢？没人反对，那做什么岂不都是‘正确’的了吗？”吉诺说，“比方我现在掐紧一点，让你说不出话，那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对不对，你命在我手上，你敢说不对吗？同样，这就是你要的和平吗？”
  “思考，你要学会去思考……！”男爵咳嗽了一会，继续道，“你太冲动了，你根本没有作为执政者的思维，你只是一个执行者、一个打手，你什么都不懂！……世界上的国家，在我们的领导下完成对波留尼希达斯的封印之后依然还是回到了纷争不断的战争中，这是什么？这就是全人类的轨迹！我们生活在纷争中，害怕以及希望终结纷争，但是一旦有机会，又不停地创造新的纷争，另一方面，我们的努力放在所有人眼中也是有目共睹的，你现在也肯定知道，在我们明面上的调解和暗中干涉下，整个世界在近几十年中逐渐走向统一，走向一个更稳定的局面，你说这不必先前的混乱要好得多吗？！人类…人，是一种从来不长记性的动物，没有外力干涉，他们能为了几根香蕉抢破头搞得你死我活大家都没有好下场，终于，一个威胁到他们存在的东西来了，在团结并度过难关之后，人类比猴子好一点就好在会装模作样定一个盟约，然后逐步回到抢香蕉的日常中！你说，这种前行的轨迹会迎来什么样的结局？更何况，现在除了我们，就只剩下你们和东边的那个国家，即便如此，战争也没有停息！在魔法研究的领域，理论上一定会存在使得人类直接或间接完蛋的方法，这并非不可推导的结果，到了那个时候，虽然你我们这一生无法见到那一天，如果…如果那个时候人类依然还在抢香蕉，那么这种能够终结人类自身的手段必定会悄然登场，迎来那样的结局，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所以，在你的设想下，人类就只有两个结局吗？要么直接灭亡，要么放弃自由意志屈服于一个绝对的存在，太好了，我们比猴子好就好在我们可以丢掉脑子。”
  “灭亡，也可能就是现在灭亡，就像……”
  “不要忘了，毁灭世界的方式能够进化，约束世界走向毁灭的方式也会进化。”
  “欠考虑！如果我每天向你刺一刀，你或许绝大多数时候都能招架下来，但是只要我成功一次，那么你必定会被我刺死，也就是说在未来，人类无法得到约束，则必然走向毁灭。”
  “而你们就是约束人类的存在，”吉诺带着不屑的笑容将手上的男爵抛了出去，坐在了脚下的桌子上，随着纸张表面产生一些空气的流动，这份抄本悄无声息地粉碎、连同污垢一同散开，沉到了地面上。“非常可笑，”吉诺继续道，“约束人类走向灭亡的可以是很多其他的东西：规则、共有的意志或者一些使得人类之间达到某种制衡的方式，偏偏就不是让其中一撮人骑到全人类的头上来奴役他们的思维、绑架他们的生活、剥削他们的自由与金钱，我不清楚是什么让你们产生这样的观点，但我始终觉得这就是你们为自己的贪婪所作的愚蠢辩护。”
  ——约束的存在吗？……说话的同时，吉诺也开始了自己的思考。
  “你凭什么让大家能够接受被约束的状态？贯彻某一种新秩序，则必须有一个绝对的存在挺身而出，我知道我们从过去……”
  “干过的那些勾当吗？我清楚，旧内卢尔公国会干这些勾当，你们变成圣内卢尔王国以后，依然还会干这些勾当，我们都坐在如今的位置上，而我们都清楚，随着时间的推移，如果贵国还有未来，那么贵国在未来的某一天依然还会干这些缺德的事情。”
  “这是为了让我们能够更快地具备引领和改变世界的能力和影响力，这些事情银白之盔也不是没干过，我们和你们之间也有几次不错的合作，你不要忘记，相比你们，我们更是无法指责的！”坐在地上的圣努瓦尔男爵揉了揉脖子，继续道“我现在把这些问题留给你自己去考虑，接下来，作为圣内卢尔王国对构造生命的主要研究者之一，我要告诉你我为什么急着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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