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为这件案子，犯罪者的动机是什么？”张梁问。
  王宇航微笑道：“我们可以通过行为来推断性格，看看这个鬼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首先，我们知道他很讲规则，如果说你不违反他的规则，不问死因，不问第三个问题，你可以一直跟他和平共处下去。那么，问题来了，存在一个可以和这个鬼和平共处的人吗？人真的可以遏制住自己的好奇，永远的遵守规则，不越过雷区一步吗？假设存在这么一个人，那我可以肯定，这个人的性格跟这个鬼，这个罪犯一样，都是非常讲究规则的人。”
  “什么样的人才会如此讲究规则呢？一个充满了控制欲的人？还是一个极度害怕被人控制的人？抑或是两者兼之？规则这一点，其实跟肛欲期很有关系，像我们中国人，就是由儒家来定规则，文化就是规则，限制你生而为人的自由。这种限制可能会非常过分，过分到一旦你违反了，就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如果说是鬼立下了规则，鬼实施了规则，那也需要人愿意来进入这一场游戏。因此，我认为罪犯绝对不只是一个鬼，这里面一定存在一个人，他的作用是在整个事件中充当一个引路者的角色。他肯定是一个犯罪的同谋者，一个沉默的刽子手。关键是，这个人现在是怎样的状态？坐立不安的？高枕无忧的？他希望被抓到还是不被抓到？”
  “至今，这个人都没有被人发觉，这说明他具有两种能力，他拥有攻击性，去杀人，去犯罪，让进入游戏的人被规则制裁。但是他又有社会性，隐藏自己的獠牙，逃避法律的制裁，让人发现不了他，识别不了他，这需要一定的智慧和技巧。我心里大概能描绘出这个人的性格特征，首先，他喜欢有规律的东西，他有一定的自闭倾向。第二，他是一个喜欢后发制人的人，也许他的性格中缺乏一点主动性，但他的统筹力和意志力非常惊人。第三，死去的这三个人，性格是怎么样的呢？我的直觉是跟这个策划者的性格一定相反，并且这导致受害者与这一个人交流起来有一定的障碍。也许，这就是为什么策划者想要杀死他们，或者说躲避他们的原因。”
  “说完人，再回到鬼的身上，为什么他喜欢回答别人的问题，为什么他又那么抗拒回答第三个问题？他发生过什么样的事件？有什么情结和防御机制？抱歉，我得到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我需要知道更多关于受害者的事，以及这个传说的来源，相关故事的背景，等等。”
  听完王宇航这一番高论，杨国鑫忍不住对他投来一个复杂而钦佩的眼神。
  “知识分子就是不一样，这一套一套的，我可来不了。”
  张梁笑了，“小杨，我提议咱们不如邀请王老师和我们一起办理这个案子。”
  “真的？”
  王宇航喜出望外，他兴奋得像一头可爱的小狗。
  “太好了，我愿意参与进来，感觉会非常有意思。”
  杨国鑫板着脸说：“这可不是光给你找乐子，我们身上可是有责任的。”
  “是是是……”
  他吐了吐舌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跟这些90后的年轻人，你还谈什么责任。”
  张梁懒洋洋地向杨国鑫瞥来一眼，“他们可不吃这一套，你啊，就省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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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力不在教师公寓住，他的家在离这不远的小区里，是一栋三层楼的独栋别墅，布置的富丽堂皇。
  杨国鑫他们三人在这里扑了个空，对面的邻居说，这段时间都没见到过隔壁家有人来。
  王宇航跟着两个警察进屋转了一圈，他发现屋子里有许多的油画，里面有个房间是锁起来的。
  “发现了什么？”
  杨国鑫问他。
  王宇航嘻嘻直笑：“发现李老师真有钱。”
  张梁看锁起来的房间直通阳台，而阳台的玻璃门是打开的，就让杨国鑫从二楼的窗口爬过去将门打开。
  “王老师，你可要保密。”他看着王宇航白净的娃娃脸叮嘱道。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王宇航回他这么一句。
  房间门打开，里面全是灰，看上去是一个男孩子的房间，里面放了不少书和画画用的工具，奇怪的是里面一幅画也没有。
  “这个应该是他儿子的房间。”张梁说，“3月3日，李力的儿子在20岁生日那天，在家里上吊自杀了。”
  杨国鑫问：“为什么呀？”
  “听说是得了抑郁症。他儿子叫李谂，是个画画的天才，五岁父母离婚后一直跟着老爸，画的油画得了不少国际大奖，但是从十二岁起就有精神疾病，病历说他有躁郁症和自虐倾向，拿一根绳子把自己给吊死了。”
  杨国鑫表示不能理解，“这么有钱，这么有才华，咋会这么想不开。”
  “我们每个人的性格和需求是不一样的。”
  王宇航说：“马斯洛说过，人的需求像阶梯一样从低到高按层次分为五种，分别是：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的需求。很多自杀者都不是为了生理需求自杀，而是为了心理上的原因。研究一个人为什么自杀，这就需要心理分析了。”
  “管他什么原因呢，人活着不好吗？非要去死，这样的人不值得同情。”杨国鑫憋憋嘴，鄙夷地说。
  王宇航说：“也许吧，但是对他个人来说，如果理由是充分的，我们也应该尊重他这个选择。”
  他顿了一顿，若有所思地打量这个发生过命案的房间。
  “有意思，李力似乎不愿意过多的回忆自己的独生子。你们看，这个房间一张孩子生前的照片都没有放，甚至连孩子创作过的一张画也没有。”
  张梁说：“也许是他在逃避孩子去世的事实，故意这么这么做的。”
  王宇航摇摇头，“确实有失独的父母会存在你说的应激反应，而且这些父母往往会维持孩子身前的所有摆设，制造孩子依然在世的假象，并不是像李力这样，抹去孩子生活过的所有痕迹。这太不寻常了。他仿佛在恐惧这个孩子，想要消灭掉他，而不是怀念他。”
  “你的意思是，李谂的死，是李力造成的？”
  张梁补充道：“确实有这种说法，李力的老婆就是因为他有赌博的恶习才跟他离婚的。据说他欠了很多钱，高利贷都追到家里来了。李谂死后，生前画过的画作水涨船高，一下子价钱翻了好几倍。李力不仅还了赌债，还通过保险和卖画挣了不少。”
  “保险？”
  “在他儿子18岁时买的，一口气买了三百万的保额。”
  “我记得，人在未成年之前，买的保额不能超过20万，是不是？”
  “不错，中国法律规定，不满10周岁的，不能超过20万，不满未满18周岁的，不得超过50万。”
  “自杀也赔吗？”
  “只要保单生效2年就赔。”
  王宇航冷笑道：“哪有这么巧的事，18岁买的，20岁就自杀，你们当时没有查李谂的死因吗？”
  “当然查了，李谂的颞骨岩部有明显的出血，他确实是窒息死亡的，他脖子上的痕迹也确实是上吊造成的伤口，而不是被人用外力勒死的。当时也有抑郁症的病历，和李谂本人写的一封遗书。他甚至留下一张自画像，画的就是他上吊自杀的样子。李家的保姆也证实，他那段时间精神状态极其不好。自杀的证据很充足。”
  王宇航皱着眉：“老张，你处理过多少起自杀的案子，你有见过证据这么充足的自杀吗？”
  张梁叹息道：“这起案子，证据确实是太充分了。”
  “这在犯罪学里叫什么？”
  “证据泛滥。”杨国鑫忍不住插嘴说。
  “对，证据泛滥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确实就是板上钉钉的，百分之百就是这样。第二种就是有人伪造了一系列的证据。”
  杨国鑫说：“可是你现在没证据证明这是假的，那你就只能相信这是真的，李谂就是自杀的。”
  “如果李力的表现不是这么怪异，我也不会怀疑第二种可能了。”王宇航说：“现在我们首要任务是找到他，他请了一个月的年假，但是公安系统没显示他有用身份证购买过外地的飞机票和车票。他名下的两台车子也停在学校没开走。李力肯定是躲在那里了。关键是，他躲什么？他在害怕什么。”
  “这个答案，估计得要先找到他，我们才能知道。”
  张梁做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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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阴暗的房间里，金丹坐在椅子上，她的眼睛紧闭着，像个无生气的美丽木偶。
  餐桌上铺上了镶金边的白色丝绒布，摆上了银色刀叉，放上了让人垂涎欲滴的美食。一个贵妇人打扮的中年女子也紧闭着双眼，她的身旁坐着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一个黑发的少年优雅地坐在一旁，满意地看着心爱的女孩和自己的父母共飨盛宴。
  “大家都到齐了。”
  方君豪正准备举起酒杯，突然，他自嘲地笑了笑。“瞧我这记性，居然忘记这么重要的事情。”
  他走进房间，捧出一个小巧紧致的首饰盒，里面是一个银子做成的手镯。
  方君豪以堪称温柔的动作，将这个手镯套在金丹白皙的手腕上。
  他轻轻地覆上一吻。
  一切再美好不过。
  对着这蜡像般的一动不动的三个人，方君豪感到非常幸福。
  “晚餐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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