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珊觉得，她的独生儿子方君豪，越来越不对劲了。他一回家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一直到第二天上学才出来。连续好长一段时间都这样。
  ——这孩子越来越自闭。虽然说之前他也孤僻，沉默寡言，一天下来跟她说不了几句话，但是那时候他还是喜欢看电视的。许珊不明白，小房间里没有电脑，没有手机，只有一叠一叠的书本和练习题，一个十四五岁的青少年，怎么可能坐得住？
  昨天，丈夫很早就回家，她张罗了一桌子好菜。一家三口沉默无语地吃着饭。
  电视机里播放着儿子之前最喜欢的一个偶像团体新拍的MV，他却意兴阑珊，甚至对自己之前最喜欢的菜，也只是动了几筷子。
  许珊突然发现，儿子现在吃饭有了一个新习惯，喜欢多拿一个空碗，夹很多菜，却一口也不吃。
  “你这是干什么？”丈夫问。
  儿子没有回答，许珊深知他的脾气，当他不想说的时候，你休想让他多讲一个字。
  晚饭结束，方君豪像平时一样，离开餐桌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等等，妈妈有话想跟你说。”
  儿子面无表情的望着她。
  突然间，许珊看见方君豪的身边站着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她盯着儿子，用力揉了揉眼。
  “妈，你有什么事？”
  方君豪不耐烦地问。
  “没……没什么……”许珊用很弱的语气说，“妈妈好久没给你聊聊，想关心一下你……”
  她惊魂未定地将视线收了回来。那个黑色的影子早已消失了。
  “你每天把自己锁在那间房里干什么呢？”许珊问，“爸爸好不容易这么早回来一次，你和他为什么不谈谈？你们父子俩都好久没聊过了。”
  方君豪低下头，“没什么好聊的。”他说。
  “小豪，那是你爸爸，为什么你总是一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许珊的心是很痛的，她的语气不知不觉加重了，“而且你对待妈妈，也是一副这样的态度，妈妈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儿子抬起头看了无助的母亲一眼，又很快低下头去。
  许珊还想说很多话，但是看对方始终一声不吭，也只好作罢了。
  方君豪如释重负地回到自己的房间，他真的很受不了妈妈这样的指控。
  “老天爷，我的儿子该怎么办啊？”
  许珊在原地叹息了一声，她呆呆地站了几分钟，接着回到房间里，打开了监控录像。
  她做这件事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事实上，她并不认为这是一种偷窥者的行为，她想弄清楚儿子到底在想什么，为什么总是拒绝和父母交流。
  电脑屏幕上，儿子这时坐在书桌的前面，背对着自己，他并没有在看书，而是在一个黑色笔记本上写着什么。许珊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她知道这是一本日记，她将头凑近了屏幕，试图看得更清楚一点。
  奇怪的是，儿子一边写，嘴巴里还一直念念有词，他不断抬起头，跟左边说着什么，看上去就像在跟一个人聊天。可是他的左手边空空如也，除了一张床，什么也没有。
  突然，方君豪的脸露出惊讶的表情，监视屏幕上，可以看出他的嘴型在说“什么”两个字，接着他猛地转过身，四处寻找眼线，再然后，他抬起了头。
  在儿子看过来的一瞬间，许珊眼前的监控突然全部变成了雪花。她不断拍打着电脑，还将全部的接线口重新插了一边，依然没有用。
  当天晚上，许珊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家里的客厅里，电视开着满屏的雪花，一个男孩子坐在沙发上，对着她露出残酷的微笑。
  “不要再监视我们。”他命令道。
  许珊露出惊恐万分的表情，“你是谁？”
  “我是你儿子的好朋友。”
  “你是人是鬼？”
  他苦笑道：“我已经死了。好了，我不能说更多了。”
  许珊继续问：“你为什么会在我家？”
  这个男孩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他浑身开始扭曲，身上的黑色越来越清晰，他的长相变得越来越可怖，男孩尖叫道：“你为什么要问第三个问题！”
  ——这简直是个怪物！
  许珊抬起头，她愕然发现，自己的脸变得像这个怪物一样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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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间上世纪70年代的老建筑，没有电梯，没有暖气，洗澡用的是电热水器，隔三差五停一次水。
  张梁和杨国鑫把这个两室一厅的小房子打量个遍，非常干净，简直不像是一间有人住的房子。
  从厨房出来，张梁忍不住抱怨：“你说这一个大男子把房子收拾得这么一尘不染，这不有病？冰箱里什么也没有，他平时不给自己煮点饭啊？”
  杨国鑫笑道：“队长，现在单身狗都爱点外卖，谁还自己开火。”
  张梁继续哼了哼，“和我想象的差太远了，怎么也得有个乾坤袋、桃木剑、八卦镜、炼丹炉这些的吧，结果什么也没有。”
  他看着阳台上晒着的衣服，远处传来男孩子们踢球的声音。
  这间小房子的气非常干净，就像寺庙一样干净。
  这次张梁的阴阳眼没看见任何不干净的东西，这是非常少有的。
  直觉告诉他，这间屋子的主人绝对不简单。
  “档案你看了吗？”
  张梁递来一个牛皮袋，“奇了怪了，这个龙邵什么记录也没有。”
  杨国鑫不服气，摆摆手表示不想看。“二十二岁，一毕业就来这工作，档案能写啥？且瞧着吧，这两女学生被忽悠的一口一个高人的夸，骗骗未成年少女还行，我可不会轻易上当。”
  突然，门外传来掏钥匙的声音，一个秀气的男生拎着菜和大大小小的超市塑料袋进了门。
  “好的……妈，我知道了……我东西还没收拾完呢……等我晚上给你回电话……”
  他挂断手机，看到房间里出现两个陌生人，吓了一跳。
  “操！”年轻人说，“你们是谁？”
  “你也住这？”张梁吐出一个烟圈，他穿着一件背心，两只大膀子露出纹身，看上去像一个混社会的。
  “你们两个怎么闯进来的？赶紧走，不然我报警了啊！”年轻人举起塑料袋，小心翼翼地挡在前面，对着两个老大哥威胁道。
  张梁把烟掐灭了，套上了警服上衣，笑着说：“老子就是警察，你报个锤子警。”
  原来年轻人叫王宇航，是新来的一名心理咨询老师，昨天刚刚搬来这住。
  “你知道龙邵去哪了吗？”
  王宇航摇摇头，他看到警察手中的档案，似乎欲言又止。
  张梁问：“想说啥就直说。”
  “我能看吗？”王宇航指着牛皮袋问，“沈校长有跟我提到过，希望我跟替龙邵做一次心理治疗。可是他提供不了任何资料给我。”
  一个年仅二十二岁的年轻人，为什么会需要心理治疗？
  杨国鑫开始好奇，“沈校长有说过，为什么让你给龙邵做治疗吗？他是有过什么心理疾病吗？抑郁症？自杀倾向？还是什么？”
  王宇航看着两个警察，“这件事好像跟案件本身无关。”他说，“既然是这样，我可以拒绝回答你们。”
  “不，目前还不确定凶手到底是谁。”
  张梁说：“用凶手来形容这一件案子，也是欠妥当的。因为所有的受害人，并没有死，只是长时间的陷入睡眠。没有人知道怎么样才能唤醒他们，这就是我们来找龙邵的原因。他的两个女学生相信，他能有特殊的办法。”
  “目前的受害人都有谁？”王宇航问。
  杨国鑫说：“第一个受害者，是大二美术系的学生石俊珩，3月9日18点开始昏迷不醒。第二个受害者，是外语系一年级的夏琦，家人称，他从3月10日晚上21点起就一直沉睡。最新的受害者，是许珊和方国华，他们都是夏琦的同班同学，方君豪的家长。我们发现，这些怪事都跟一个传说有关系。”
  “什么传说？”
  “一个流传在学校里的恐怖传说。图书馆的顶楼有一幅画，对里面的少年说，来找我，晚上他就会找你。你可以问他任何问题，除了问他的死因，而且不能问第三个问题，不然他就杀死你。这三个受害者都是玩够那个游戏，或者接触过玩这个游戏的人。”
  “杀死是指让人陷入永眠吗？”
  “是。”
  “那不就跟植物人一样？”
  “是。”
  王宇航说：“这个传说很有意思，其实我们可以从心理学的角度，去推测这个鬼，或者说这个罪犯的动机。”
  “一个瞎编的恐怖故事还需要什么动机吗？”
  杨国鑫觉得难以置信，他忍不住笑了。
  “对我而言，只要是一个故事，一个人，里面都会含有动机。”王宇航慢条斯理地说。
  “包括鬼，就是我们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里面也有最基本的心理结构。其实每个人都拥有心理结构，每个人都拥有动机，这些我们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左右我们每分每秒的选择。如果我们一旦可以不受道德和法律的约束，也许我们会做出和这个鬼，这个罪犯一模一样的事情。”
  杨国鑫脸上挂着一丝不屑的讥笑，然而他发现队长张梁很认真地在听这个新来的心理老师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