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鸟虫
  晚上下班，程说意外地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竟是谢雅澜打来的，邀请她参加自己的生日宴会，时间就定在明天中午。
  程说明确地记得自己跟这位谢女士拢共只说过一句话，只知道她有一个妹妹是贺萧的学妹，另外就是她跟吴常很熟，具体姓名和身份却是刚刚通过谢雅澜的自我介绍方才得知。
  谢雅澜听程说的语气有些踟躇便笑着说道：“这次饭局我请了很多咱们集团内部的朋友，ruby也会去，你不用担心一个人寂寞。”
  谢雅澜突然说出ruby的名字让程说很是意外，但一听“咱们集团”四个字她又猜到了一二。果然，谢雅澜告诉程说，她掌管的澜音茶轩正是隶属于见微文化公司旗下的一个茶文化品牌，它们的办公地址还跟见微网络在同一栋楼里。
  ruby的爸爸和谢雅澜都是无熵集团的封疆大吏，这么看来，她们俩人互相认识也就不足为奇了。
  倘若仅有谢雅澜过生日这一件事情，程说这么一想便再无疑问。可这群人里面偏偏又多出了一个吴常。
  谢雅澜认识ruby，又跟吴常是十几年的老朋友，但ruby和吴常却是这个月因为租房子才刚刚认识的啊，能说的通吗？
  这不是tvb的港剧，也不是几十万人的小县城，这里可是三千万人的上海，哪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发生？
  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吴常身为洛警官的线人，他故意接近ruby想调查什么……一部都市商战剧的脉络在程说脑海中徐徐展开。
  明知吴常可能对ruby不利，却还要替警方保守秘密，程说的心中免不了矛盾难安。
  不管这些大神之间有怎样的恩怨是非，神仙打架凡人最好都躲远点，否则随便一个溅射伤害就足以让寄宿在旁的池鱼翻起白肚。
  “谢姐，非常感谢你的邀请。可我爸爸得了很严重的病，我周末得去医院照顾他。”
  程说本想婉言谢绝，只听谢雅澜又道：“你爸爸的病情ruby跟我提过。这次生日会上有一位嘉宾正巧就是咱们集团掌管服务器算力分配的一位副总，叫徐瑞。我想趁这个机会介绍你们认识一下，看看能不能从他那里帮你走个后门。”
  “是吗？”程说连连道谢：“实在太感谢你了谢姐。”
  程说在阳台挂了谢雅澜的电话，转过身去一下就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吴常，咣当一下手机落地。
  “啊对不起，我帮你捡。”吴常难得主动道了歉。
  程说看见他被自己扎伤还缠着纱布的手，也客气了起来：“不用，我自己来吧...”说着便弯腰去捡手机。
  就在程说一弯腰一起身时，“嗷呜！”，她的头又撞翻了吴常手中端着的一个小盆子。
  满满一盆黑糊糊的东西顺着程说头顶洒了她整整一身。
  “什么东西呀！”程说下意识地摸了一下撞疼的头皮，摸到一手凉凉的东西，还在蠕动。
  程说楞了一秒，脸色骤然煞白。
  “啊...啊...啊...啊....虫子！虫子！啊...啊...”她紧接着便撕心裂肺地尖叫了起来。
  吴常赶忙伸手帮程说上下拍打周身的小虫，可她此时就像一只落入炭火的大鱼，又是跺脚又是摇头又是浑身扭摆又是哭天抢地，吴常的两只手没了准心，招招都落在了程说身上不知道什么地方。
  俩人这惊天动地的阵仗怎能不惊动ruby，她赶来看到吴常上下其手、程说拼命挣扎的画面，第一反应就是：吴常又要把程说抓到警察局还是怎样？
  不过这事情并没有什么悬念，待ruby看清地上洒落的虫子之后，再无二话拉起程说就往洗手间去。她七手八脚地帮程说脱下所有的衣服包括内衣，然后打开花洒把她从头道脚彻彻底底地冲洗了一番。
  程说身上的虫子被很快清理干净查无遗漏，可她刚刚缓和了一下情绪照向镜子时，竟然发现头发缝里还有一只小虫在蠕动......
  虽然这只小虫立即被ruby捉了出来，但对于长头发的女生来说，看到一只就等于看到了一百只。不管ruby怎么检查，程说总是觉得头发里还有东西在动，搞得ruby也没了办法。
  “我看你这是落下心理阴影了。”ruby说。
  程说带着哭腔道：“那怎么办啊？我从小就怕虫子怕得要死...”
  ruby见程说双腿还在不住地颤抖，也知道她是真的害怕。“这个问题现在只有一个解决方案...”ruby顿了顿说道：“把头发剃了吧。”
  程说也知道现在除了剃头之外别无它法。可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外面的理发店早已关门歇业，她又能上哪儿去剃头发呢？
  这个小问题当然难不倒神通广大的ruby，刚到上海的时候谢雅澜就说要介绍一位很棒的造型师大姐给她认识，这时候正好派上用场。于是ruby便给谢雅澜去了一个电话询问造型师的联系方式。
  “啊？程说怎么会把虫子洒到头上？”电话那头传来谢雅澜好奇的声音。
  ruby回道：“哎，改天有空再慢慢给你说吧。”
  谢雅澜还在纳闷ruby就挂了电话，接着便去联系造型师了。
  吴常看到程说铁青的脸，故作轻松地呵呵笑了一声：“放心，这些虫子吃不了你，不用怕。”
  “感情没洒你头上，站着说话不腰痛。”
  吴常立刻把剩下半盆虫子递给程说，然后低下头来指着自己的脑袋道：“我现在就让你报仇，来，往我头上洒吧。”
  “好恶心，快拿走。”程说从小就怕极了这种条状的软体动物，看见一条都心跳加速，更别说满盆虫子带来的密集恐惧症了。
  她向吴常焦眉质问道：“你好端端地弄一大盆虫子来干什么呀？”
  “我弄来吃啊。”
  听吴常这么一答、程说恶心得差点儿吐了出来。
  吴常看她那样子，只好回卧室拎了个鸟笼出来。他指指笼子里的黄色小鸟说道：“我养给它吃的。”
  “哦...”程说难受的心脏这才略微平复。
  ruby联系完造型师，向吴常噗嗤一笑道：“你参加了老年社团吗？怎么想起养鸟了？”
  吴常说道，“这是我的爱好，你不懂。”
  “谁说我不懂？”ruby定不服输，“我见过我爸养鸟，那可是正宗的金刚鹦鹉可难养了。你这只...是夜莺吧？”
  “原来这种鸟叫夜莺啊，”程说凑到笼子边仔细地看了看，好像有些眼熟的感觉...
  吴常点点头，赶紧把鸟笼子收回自己卧室。
  “他那种夜莺很常见没什么稀罕的。”ruby拉着程说小声道：“没看出他竟然有养鸟的情趣，真是有意思。你说过两天我弄只金刚鹦鹉送给他怎么样？”
  程说摇摇头，“搞不好他又是三分钟热度，还是别糟践那些鸟儿了。”
  ruby微笑着望着吴常的卧室门，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吴常不放心两个女生半夜出门要一起去，可ruby和程说都不愿意让他跟着添乱。特别是程说，她本来只有头发痒痒，再看见吴常就浑身都痒了起来。
  不过一到楼下ruby就后悔了，深夜的小区里光线昏暗，她总感觉有人在身后偷偷尾随，便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白天发生的事情虽然可以在梦中被回忆起来，但这种回忆往往比较费神，严重时会影响梦境的稳定导致突然惊醒。
  所以梦中的我们醒来时会默认衔接梦中昨天的记忆，比如程说从梦境中醒来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被造型师推成了光头、或者爸爸的病和公司的游戏。而是继续修缮她的通天塔、以及如何向吴常讨回自己的巨额财产。
  经过昨天的熟练过程，程说今天的修缮速度快了很多，但很快她又发现了一件不幸的事。
  原来修补通天塔不但费时费力还要大量费钱，越是破损严重的地方耗费的欧珀石越多，十几层修下来好几百个欧锭就进去了，也不知道这些钱有没有地方报销。
  吴常也许料到程说要向他讨债故意躲了起来，梦里一整天都不见人影。
  “他这次不会真的卷钱走人了吧？”程说心里隐隐有些担忧，这些天她已经习惯了吴常每天都来自己梦境打卡，今天说不来就不来了，连个请假信息都没有。
  “我还等着他继续搭建梦境计算机的虚拟机呢。被逃逸者一闹，这事情已经耽误好几天了。”
  “万一这个时候再有逃逸者闯进来怎么办？”
  “他能不能稍微靠一点儿谱呢？”
  一片记忆云朵偶然间飘到了程说面前，云朵里再现着她被吴常洒落一身鸟虫的狼狈景象。
  梦境之中的程说对这些虫子同样犯怵，所以还是少看为妙。不过此时她从梦境隔岸观火倒也有趣，特别是吴常那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就好像一个犯了错误的三岁小孩。
  看着看着，程说不自觉地伸手点了一下吴常的鼻尖。这一点本无心，更似鬼使神差。
  但随着程说这轻轻的一点，云朵中的记忆画面突然从她自己的视角切换成了吴常的视角。
  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她每天都在梦境中看到记忆云朵塌缩成欧珀石，其中的画面一直都是自己的视角，所以她从未想过自己的梦境里会记录下别人的视角。
  切换成吴常的视角以后，程说再次鬼使神差地拨动了一下画面的时间进度。
  记忆云中的时间回溯到了早上八点，而视角始终保持在吴常身上。
  在当前的这个画面里，甚至已经没有了程说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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