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秀 洁(四)
作者:思荃      更新:2021-04-10 10:38      字数:2356
  秀洁的主任叫宋兵,五十来岁了,很有魄力,胆大敢干。单位军工任务少,号召自揽民品、“找米下锅”。但毕竟是军工企业,许多人放不下架子,也摸不着门道,在承揽民品方面,有的车间就浅尝辄止、裹足不前,宋兵不这样。他在车间成立了民品室,组织几个能说会道的人担任民品开发员,给他们印了名片,让他们出去揽活儿。他制定了很有吸引力的政策,按承揽额给他们提成。车间的技术室将他们揽回来的活该设计的设计,该编工艺的编工艺,然后安排工人加工。活干完,就该秀洁上场了。要款,存支票,核算。由于工作关系,秀洁熟悉每一笔业务,哪笔活挣钱多,哪笔活挣钱少,哪笔钱要回来了,哪个还欠着。宋兵记不住,就问她。给供应商打款、给业务员提成,也都是秀洁负责。一来二去的,秀洁就成了车间顶顶重要的人物。宋兵给她的职务是车间财务室主任,其实财务室除了出纳小丁,就是秀洁一个人。每天早上,秀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走进车间,这个喊:“季主任,我那个票子麻烦您给处理一下!”那个说:“季主任啊,我上个月的资金好像少了20元钱,您再帮我算算?”这个嚷嚷:“季主任,我的提成啥时候能发下来啊?”
  车间与一个南方来的大老板谈合同,这老板名叫沈成,在沈阳开了一家塑料制品厂,需要加工一些模具。这是个长线的活,宋兵很重视。提前几天,车间就做好了各方面的准备,技术上的自不必说,技术副主任和几个工程师把样件设计方案已经做得妥妥的了。就是接待上,也安排得非常细致。车间门前红毡铺地,两排共20个年轻女工穿短裙列队欢迎。客人下午来到后,先参观车间加工设备和现场,然后参观荣誉室和样品陈列展台,最后在会议室洽谈。晚上,在沈阳市最豪华浪漫的月亮湾大酒店宴请客人。洽谈的前一天晚上,宋兵又带着车间各方面的负责人详细研究了一遍过程,重要细节反复推敲,确认无误才下班。
  洽谈的全过程,秀洁就一个任务,只要项目基本落定,她就负责把价格往高里谈,利润空间越大越好。对此,秀洁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几年来,她参与谈价的项目,还真没亏过。谈价得喝酒,秀洁也有半斤的量,一般场合,也都能够应付过去。由于价格把握得好,她多次得到过宋主任的嘉奖。
  第二天,秀洁化了个亮丽的美妆,穿上了前不久托人从深圳带回来的粉色麻纱长裙。秀洁皮肤白、身材好,虽然是三十多岁的孩子妈妈了,但穿上这身衣服,不认识的人还以为她是二十多岁的漂亮姑娘呢!
  洽谈进行得还算顺利,沈老板已基本确定选择秀洁她们车间作为模具加工的定点厂家了。只是南方人极为精明,落实到价格上,话说得滴水不漏,秀洁几经努力仍未达到目标值。“季小姐好精明啦,这个价钱已经有钱赚的啦!”沈老板说。秀洁说:“沈老板,您生意那么大,还差这一星半点的?您再抬抬手,咱们这合作就成了!”“不行的啦,再高我就没钱赚啦!”沈老板说。“您看,我们是国营军工厂,各项费用都高,但我们质量好信誉好啊,你的活交给我们放心!你再抬一点,这生意就成了,要不然,我们勾不上,这单活也不能接。您要是再找一个这样的单位,可不容易啊!”秀洁说。“不行不行啦,季小姐,我的各项费用也是很高的啦。我也没有办法啦。”沈老板不肯让步。
  临近晚饭时间,宋主任说,“咱们谈得挺好,沈老板和我们有缘份啊!您姓沈,我们这嘎达是沈阳,您在这儿办厂,生意一定像太阳似的红红火火!现在,咱们换个场合,一边吃一边继续聊哈。”于是,全体人员转到月亮湾大酒店。
  月亮湾大酒店金碧辉煌。菜异常丰富,海陆俱陈。大家推杯换盏,互相吹捧,尽情畅聊,秀洁却仍怀着心事。宋主任坐在沈老板的左边,秀洁被安排坐在沈老板的右边。席间,宋主任大谈沈阳工业实力的雄厚、人的实在,夸沈老板在这里办厂真是有眼光。沈老板一边听一边笑,酒喝得并不多。
  “秀洁,给沈老板满上,快敬沈老板酒!”宋主任说。秀洁把沈老板的酒盅倒满,说:“沈老板,我敬您一杯!”沈老板举着酒杯不喝,笑着说:“为什么敬我啊?”“认识您很高兴!”秀洁说。“真的高兴吗?”沈老板问。秀洁心里一动:“高兴!还有点不踏实。”“为什么不踏实啊?”沈老板继续问。“还不是价格没谈妥。宋主任给我的任务没完成呢!”秀洁豁出去了。“哦,那我再给你涨一个百分点,好不好啊?”沈老板笑着说,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好啊好啊!”秀洁心想,增加一个百分点,就达到宋主任的要求了,如果能再涨点……“那你得喝三杯!”沈老板说。“三杯酒,一个百分点,划算吧?”秀洁没犹豫,一口气喝了三杯。好在是七钱的杯子,量不大。酒喝下去,满桌人皆喝彩。秀洁也兴奋了,任务完成,浑身轻松。但刚才的紧张、纠结,让她很想进攻一下。“沈老板,您说的三杯酒一个百分点,现在还算数吗?”秀洁问。“当然!”沈成大声说。“那么,我再喝三杯,您再给我涨一个百分点,好不好?”满桌人大声叫好,鼓起掌来。“好的啦,季小姐,只要你能喝,今晚你喝几个三杯,我就给你涨几个百分点!”沈成也来精神了。秀洁看了看宋兵,宋兵的眼神里有几分担忧,但还是轻轻点了点头。三杯,又三杯……喝到第三个三杯时,座中有人说:“沈老板,我替季主任喝!”沈成坚定地摇头。“沈老板,我喝五杯,您给涨一个百分点,好不好?”沈成仍摇头。这时,秀洁已经觉得脸颊发烧、手脚发飘了。“好!季主任已经喝来四个百分点了!咱们也不能让沈老板没钱赚是不是?”宋兵说,不让秀洁再喝了。秀洁坚持还要喝,又喝了三杯。至此,秀洁已经喝了五个三杯,议定价格已经比目标值高出四个百分点了。沈成问:“季小姐,我有没有荣幸请您跳个舞啊?”秀洁说:“跳呗!但是咱们得先办个事儿!”“什么事儿?”沈成问。“合同啊!咱把合同先签了吧。”秀洁说。宋兵和沈成就在酒桌上,按着秀洁和沈成谈下来的价格,把合同签了。然后,沈成拉起秀洁的手,两个人随着音乐,滑向房间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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