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厂子效益不好，晓光就办了停薪留职，开始寻找挣钱的机会。“你能干啥？穷折腾！”秀洁对晓光的做法嗤之以鼻，她压根儿就不相信晓光能挣钱。晓光也不理会，开始在社会上找机会。
  晓光成功应聘了春光医疗器械公司的销售员，卖的产品叫春光脉冲治疗仪。销售员两人一组，去机关和企事业单位做义务治疗，一边帮人治疗一边含蓄地介绍产品的功用和优点，吸引人们购买。晓光按要求背说明书，几天后就上岗了。果然，他们每到一个单位，人们就蜂拥着围上来，一边排队接受义务治疗，一边好奇地问长问短。几天下来，还真卖出去了几台。按比例提成，晓光一下子就挣到了以前半个多月的工资。可高兴归高兴，晓光心里，一直对这种治疗仪是否真正像说明书上说得那么神感到怀疑，甚至怀疑它是否有效。一次，一台治疗仪发生了故障，他拿去请技术人员修理。机箱打开，晓光惊呆了，堂堂的外观，若大的机箱，打开以后，里面竟空荡荡的，只在一角有一个非常简单的电路板，上面的器件和电阻丝，都相当粗糙！晓光从小就爱动手修理东西，凭他的经验看，这些东西，充其量用不了五十元钱，但一台治疗仪，却卖三百多元！
  第二天，他们在一个印刷厂做义务治疗，由于劳动条件差，加上工作环境有污染，这里的人们多半身体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他们计划在这个单位服务两天。第一天，他们忙了一上午，为几十个人做了义务治疗。已经到中午下班时间了，一位四五十岁的女同志一瘸一拐地赶到服务现场。“我才知道你们来厂里服务，特意从家里赶了过来！”她说。这位女同志叫王群，得了恶性骨肉瘤，大上个月在北京做了手术，目前在家养病。“兄弟，你实实在在地告诉我，你们这个仪器好用吗？要是好用，我就买一台。”王群问。“你别张罗了，一台三百多块钱呢！你都拉了多少钱饥荒了？还买！”前来陪晓光他们吃饭的厂工会主席笑着对王群说。“如果好用，我就买！我问我妹妹再借点钱！我想快点好起来啊！”王群恳切而执拗地说着，眼里有泪光。晓光的心里，也酸酸的。
  这天晚上，晓光他们单位组织销售员会餐，庆祝这个月销售额突破二十万元。酒酣耳热时，晓光又想起了王群。他问销售经理：“经理，咱这治疗仪，真的有效吗？”经理笑了：“你能证明它无效吗？你上班就是为了挣钱，你把它卖出去了，你挣到了钱，它对你来说不就有效了吗？”周围的人一起大笑起来，晓光却傻傻地黯然。
  夜里，晓光翻来复去地睡不着，想到王群明天还会拖着病残的腿，殷殷地问他：“你们的治疗仪真的有效吗?”晓光的心里就难受。一夜无眠，第二天，他就辞了职。
  他一辞职，秀洁就乐了：“怎么样？我说你不行吧？你还是别瞎折腾了！”晓光无语。但接下来干什么呢？他打传呼找来了朋友小马，俩人在小饭馆喝酒。听了晓光的心事，小马说：“耿哥，你看这样行不，我不是有两辆出租车吗？我现在雇了两个司机，我和一个司机倒班，另一个司机自己开大班，他早就提出来太累，让我找个人和他倒班了，你看你干这个行不？白班、夜班你挑。无论开白班还是夜班，一个月挣个千儿八百块的都没问题！如果你帮着修车，我再额外给你算钱。”晓光心动了，虽说开出租累，可他在单位上班时，每个月只能开不到二百块钱。
  晓光开上了出租车，秀洁不说什么了。两个人都忙，基本上碰不上面，就是偶尔碰了面也没什么共同语言。
  一开始，晓光和大陈倒班，后来大陈回老家了，小马的媳妇王英丽下岗没事，就接替了大陈。晓光心细，车用得精心，王英丽对他夸赞有加。考虑到王英丽是女同志，又是东家，晓光就尽量让她开白班，自己开夜班。开夜班危险，时间不短，但挣钱比白班少，一般司机都不爱开夜班。王英丽心里有数，到算账时，总是对晓光格外照顾。一次到交班时间了，晓光在路口等了半个多小时，都不见王英丽把车开过来，就打传呼呼她，也不见回应。正不知所措呢，车来了。王英丽把车开得飞快，还左右摇摆。晓光心里纳闷儿：这是咋了？拉开车门，他更吃惊了。只见王英丽衣服前襟被撕破了，额头上有个伤口正流着血，脖子上和前胸也有几道抓痕，面颊通红，气喘吁吁。英丽从车上扑倒下来，整个上半身都压在晓光的双臂上。晓光连忙扶着她，问她怎么回事。“我遇到流氓了！”晓光把英丽扶到车的后排坐下，自己坐到驾驶位上，说：“走，去派出所报警！”“不，我要回家！”英丽哭着说。晓光把英丽送回了家，又打传呼把小马呼了回来，才去继续出车。
  接下来的三天，都是晓光一个人开大班。第四天，英丽出车了。她明显瘦了，脸色也不好。晓光有点担心，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个月后的一天，车去做保养，这天没活。英丽说：“耿哥，我请你吃顿饭，谢谢你那天送我回家。”晓光说：“不用，搁谁，也会那么做。”英丽说：“我心里堵得慌，你陪我吃顿饭唠唠嗑儿。”晓光没法再拒绝了。
  两个人去了街边的驴肉馆。几杯酒下肚，英丽哭了：“耿哥，你说小马，他是个人不？那天我遭了那样的事儿，他倒好，回来之后，倒把我埋怨一顿！”“埋怨你什么？”晓光问。“他说，‘流氓不找别人，为什么专找你？还是你打扮得太骚招流氓！一个开出租的，抹什么口红？你叫我回来干什么，不是都没事儿了吗？耽误我干活挣钱！’你说说，他说的这叫人话吗？对我，竟然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英丽又是气愤又是委屈。话题牵扯两口子的事，晓光不好答言，只是低头喝酒。“他都不如你，你看见我那样，还知道陪我报警送我回家呢！”英丽说。晓光仍不言语。英丽又喝掉一杯啤酒，这已经是第八杯了。“我真后悔，这辈子找了这么个老公！如果我有福，当初让我遇见你……”英丽说着，眼神迷迷离离的。晓光一口喝掉杯中的酒，说：“英丽，我得回去了，说好今天我接乐乐。”
  那天之后，晓光除了正常的交接班，基本上不和英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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