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夏去秋来，天越来越冷了。秋收过后，公社又开始利用农闲时间修水利，忠信又去出河工。出河工一周休半天，其他时间不让请假。出河工的人往往利用这半天回趟家，料理一下家里的事，赶早再回来。遇到天气不好，休息的这半天，大家就躲在窝棚里打扑克、聊大天儿，不回家了。毕竟，那是二十多里地啊，往返就是小五十里地，走一趟也不轻巧。往年出河工，忠信很少回家，可今年不同。他替凤英照顾凤英的娘，劈柴的活好说，他出河工前已经劈好了一大垛。可挑满一缸水，凤英她娘顶多能用上十来天，至少每两周也得赶回来一次挑水，不能让凤英的娘和两孩子没水吃啊。他成分不好，村上的人都不愿意接近他，他没法把这个事委托别人。何况，他和凤英现在还是偷偷相好，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这是凤英托他的事，他不想交给别人。
  十二月的一个星期日，下午本来该休息的，可上级有了新指示，全体河工都得开会学习，就没休息上。忠信就盼着下一个星期天，可这个星期天一大早，天就阴沉沉的，刮起了北风，而且越刮越大。接近晌午时，风卷着黄土舞成了一团，天地间迷迷蒙蒙的。忠信开始往家走，风沙打得脸生疼，几乎睁不开眼。他仍坚定地向前迈步，心里想着凤英，无论如何今天也得给凤英她娘把水挑上。他猫着腰，艰难地一步步走着，每往前迈一步，就好像凤英在冲他笑一笑。待他黄昏时走到家里，嘴里、耳朵里甚至头发棵子里，都是沙土，而且今天的路，他用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走到家时，已筋疲力尽。看到他进门，老太太大吃一惊：“唉哟俺的娘唉，这样的天儿，你咋还回来了？”凤英家的水缸里已经快没水了，忠信进门就到门后摸扁担，强撑着马上去挑水。
  第二天早上，他三更起床，赶往水利工地。当他头上冒着热汗，在出工前赶到工地时，没想到所有人已经集合在空地上，等着他了。
  “把地主的狗崽子崔忠信押起来！”民兵队长刘大顺一声大喊，几个民兵冲上来，把忠信按倒，反剪着双臂，绑了起来。原来，民兵发现，昨天新修的河坝有一段遭到了破坏，而昨晚，只有崔忠信一个人没在工棚里。“我没有！我昨晚回了我们村！”忠信分辩着。“那大风天，你回村干什么去了？”队长厉声问。“我……”忠信不能说出给凤英家挑水，又不知道该怎么撒谎。“你什么你？你就是借着回村的引子，破坏农业学大寨！说！你是回村之前，还是回村之后，破坏的河坝？”忠信无语。“说！”“说！”好几个人围上来，质问忠信。“地主的狗崽子，是仇恨社会主义，存心破坏河坝，把他关起来！”队长一声令下，民兵们推着忠信，离开了工地。
  凤英去县里开会，散会后顺路回家看看娘，才知道了忠信的事。她又是着急又是忧心，可就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还不能表现出想救忠信的意思来。她现在是副校长，如果同情破坏河坝的地主，那还了得？可是，凤英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得帮帮忠信。她心里清楚，忠信是为了给她家挑水，才冒着那么大的风沙赶回村的啊！凤英鼓起勇气，去了村支书家，跟书记大伯讲了实情。支书说：“哦，是这么回事啊！我就觉得大顺子有点没事找事。那天风那么大，河坝很可能是被风刮坏的。”
  第二天，忠信就被放了出来。原来，刮大风那天夜里，全县四五个河段的河坝都出现了破坏。而那些河段，忠信一个人别说一夜，就是干上三天三夜，也破坏不完。
  忠信得知是凤英不避嫌疑地跟支书说了实情，他才被放出来的，心里又是着急又是心疼。急得是，怕这么一来影响了凤英进步；心疼的是，多好的姑娘啊，心地善良，又这么正直，有什么事，你应该让我一个人来担啊，何苦又连累你！
  这年春节，忠信的爷爷去河北他弟弟家过年去了。忠信一个人在家。凤英正好放寒假，就经常去陪他。凤英娘做了什么好吃的，凤英都会端一碗给忠信送去。没事时，两个人一起趴在炕上看书。爷爷不在家，忠信也懒得烧炕，炕上冷。这天午后，凤英看着看着书，就顺手拉过一床被盖在身上。忠信知道她怕冷，就顺势把她搂在怀里。小小的西窗户糊着窗纸，透进的光朦朦胧胧的。忠信低下头，感觉在这样的光线下，凤英的脸看起来格外圣洁美丽。他心里，升起一种柔软的感情。
  忠信穿着凤英给他织的新毛衣，毛线是凤英用自己的工资买的，织的是当下最时髦的阿尔巴尼亚针，厚厚实实的，很暖和。凤英的脸贴着忠信胸前的毛衣，听着忠信的心跳，感觉自己的心，也剧烈地跳起来。她抬起头，叫到：“忠信哥……”“嗯，”忠信答应着。“咋？”凤英淘气地用头拱着忠信的前胸，忠信感觉心里脸上都热起来，他紧紧地搂着凤英，用嘴寻找着她的唇，然后深深地吻着。凤英也开始搂抱忠信，她的手伸到忠信的毛衣里面，指甲抠进忠信后背的肉里。忠信的心越跳越快，呼吸越来越重。他吻着凤英芳香柔软的红唇，然后吻她光洁的脸蛋，又从脸蛋吻向她的耳垂、她的脖子……凤英用力向上挺着胸脯，将自己柔韧的身体与忠信扭结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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