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然明目张胆又十分奢侈地休息了一个两天的周末，不出所料，周一回去上班直接就加班加到了晚上九点钟。
  早就能猜到自己这一天回去肯定不会早，莫然早早地就跟舒小文说过了。其实就算他不说，她也能猜到，按照惯例周一肯定是要加班的。看到他给自己发的短消息，舒小文也没有丝毫意外，但却有点奇怪，还有一些……高兴？
  “切，加班就加班，为什么要跟我说啊……真是奇怪。”舒小文看着手机上的信息，嘴里嘟囔着，将手机扔到了沙发上，继续看笔记本上的东西，一边吃着那些吃了两、三天还是没有吃完的零食。
  莫然加完班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家里一反平时黑乎乎静悄悄的常态，客厅里亮着灯，沙发上坐着一个人，正捧着自己的笔记本看得认真。在自己推门而入的那一刻会转过头来，微笑，说上一声“你回来了。”
  所有的疲惫，所有的烦心事，在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的冲击下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同样微笑。这种感觉，才是家的感觉。而不是一个空荡荡，黑乎乎，毫无人气的房子。
  “我回来了，晚饭有好好吃吗？”放下手里的东西，莫然自然而然地就坐在了舒小文的身边。
  “……当，当然有了。”
  面对舒小文游移的眼神，莫然微一挑眉，鼻翼一动，笑得更开了，“你的好好吃了就是吃泡面？”这么好养活？
  舒小文惊恐地扭过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吗？”然后鼻子动了动到处闻了闻，“没有味道了啊，我一直都有在通风，包装盒我也有扔掉啊……”
  “而且……还是统一，老坛酸菜的。”莫然十分淡定地笑着。
  而舒小文却更加惊讶了，看着他压根就没有用上看人的眼神，“不会吧，你属狗的吗？鼻子这么灵，而且还连什么牌子都能闻出来？我怎么不觉得统一的和康师傅的有什么差别呢？”舒小文还在认真回忆两个牌子的方便面之间有什么差别，我连吃都吃不出来，你竟然光靠闻就知道了？还是人吗？
  莫然则是怡怡然地用指尖拉出了埋藏于笔记本之下的一张白色的长条形的纸，“我可没有这么厉害，是它告诉我的。”
  舒小文一看，只是嘴角抽了抽，索性就破罐破摔了，一把抓过那张出卖了自己的纸，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对，我就是吃泡面了，怎么的……”
  吃泡面竟然还这么嚣张，但是莫然也拿她没有任何办法，只是默了一会儿，“你饿吗？我饿了，准备再弄点吃的。”说完的那一刻，莫然好像在舒小文眼里看见了一只大灰狼在冬日里看见猎物时会发出的神采。
  “饿，饿，饿……”舒小文一迭声地应着，生怕说慢一步他就会把自己直接忽略了，“吃什么？吃什么？”
  “吃面条吧，我看你买了青菜。大晚上的，简单一点。明天再给你做好吃的。”说完就拿了东西往厨房走去。这几天，莫然一直有一种自己养了一只嗷嗷待哺的小宠物的错觉。
  “你在看什么？看得这么认真？”热腾腾的面条出锅的时候，舒小文还奋斗于面前的笔记本。
  舒小文依旧专注于电脑，头也没有抬一下，头一次没有被食物吸引，让莫然不禁有些好奇。刚刚还是一副巴不得立马就吃的表情，现在又这么淡定……
  “啊，翟天昊昨天不是来找我们了么，他昨天说他哥有写日志的习惯。”
  莫然放下手中的碗，“所以你就是在看翟昊天的日志？”这小朋友效率这么高？
  “恩，下午的时候传过来的，从大学开始，一直到他车祸去世。”舒小文终于放下电脑，慢慢朝餐桌走来，“他也真是够厉害的，竟然能坚持写这么久的日记。佩服，佩服。”吸了一口面条，“恩，好吃。”果然比泡面什么的要好吃多了。
  “把每天发生的事情都记录下来，他也是乐在其中的吧。”虽然自己并没有些日记的习惯，一来是真的没有时间，二来也是担心自己的日记某一天会因为保管不善而被人看见，那就相当于自己的所有秘密都将不再是秘密。莫然觉得，这是一种十分危险的状态。
  舒小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想着自己是不是也应该写写日记什么的，万一自己哪天不小心被人干掉了，也好有人帮自己报仇啊。
  “看了这么久，有什么收获吗？”
  “他们，后来还是联系了。”舒小文说的不清不楚，但是莫然也知道她说的“他们”指的是谁，果然……“他们重新联系的时候已经是大四了，但是他们没有立即见面。就只是在网上聊聊而已，他们约好见面的那一天，就是翟昊天发生车祸的那一天，结果他们最终都没有见上面。这也就可以解释翟昊天为什么会出现在距离他上的大学这么远的城市了。”
  “里面有说到，那年夏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还有，他们的误会解除了？”
  舒小文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不确定地摇了摇头，“那好像不是误会，只是，翟昊天原谅她了。虽然日记里没有明确地写到，他们是因为什么而分的手，但是从他写的东西里来看，我还是能够猜到一些的。”
  明明舒小文的语气并没有多大变化，但是莫然还是感觉到了她心情的低落，肯定是跟他们分手的原因有关，于是他也没有出声，只是等着她说。
  “那年暑假，我也隐约记得一些，舒小艺跟同学出去旅游了。但是我没想到，原来是跟翟昊天去的，而且只有他们两个。孤男寡女，又是青春期，干柴烈火，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明白发生什么了吧。”舒小文一个反问，然后又自嘲般地笑了，家丑啊家丑，但是更丑的，却是后面发生的事情。但是这又很重要，不得不说。
  “然后，他就发现，”舒小文咽了咽口水，然后才继续说道，“舒小艺，她好像还有其他男朋友。他们初中就已经在一起了，一直到高中。那是他们第一次偷尝禁果，可是舒小艺却不是第一次，这说明了什么？换做我是翟昊天我也不能忍啊。”
  “你之前说舒小艺是真心喜欢翟昊天的，现在，你还确定吗？”
  舒小文也是愣住了，舒小艺都劈腿了若是还说她是真心喜欢他的确实让人难以相信，但是舒小文还是点了点头，“我确定。”
  莫然是看证据说话的，说实话，如果是换个人的话，他百分之一万都不会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但是，现在还是先跳过这个，好像另一个问题更加重要……恩？等等……
  舒小文看着莫然，一头雾水，这突然间是怎么了？然后就见他一声不吭地进了房间，然后又一声不吭地拿着几张纸走了出来，递给她。舒小文也不明白他给自己的是什么，只是出于习惯就乖乖地接过来了。
  但是在看清上面的东西之后，舒小文原本就不是很小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莫然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时候弄的这些？”
  “我之前去找过田奕丰……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原本还抱着让她更加吃惊，让她更加崇拜自己的心态看着她表情变化的莫然最后发现在听了这句话之后，竟然十分平静地接受了！这让他无法接受了。
  “我知道你去找过他。”
  舒小文的回答让莫然立马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什么时候被发现的？
  “你去找了他之后不久，我也去找他了。更准确的说是偶然遇上的，田奕丰说有人去找他问了舒小艺的事情。而且……”舒小文停顿了一下，“那个人自称是舒小艺的追求者。”
  “……”莫然突然有点心虚，“那肯定不是我。”
  “他还偷偷拍了张那个人的照片，不过可惜是背影，”莫然微微松了口气，也是还没等他这口气吐出来，舒小文又道，“但是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个人是谁了。因为这个人啊，我太熟悉了。师兄，你猜，这个人是谁？”
  听着舒小文阴阳怪气的，莫然已经知道，自己这是暴露了，当下也不再隐藏，直接便说了：“是我。但是我说是舒小艺的追求者，只是为了降低他的警惕性，并不是真的。”还是将这件事解释了一下，所有人都可以误会，但是唯独她，不可以。
  “切，你是不是谁的追求者管我屁事。”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还是有些甜滋滋的。愿意向你解释，本身便很能说明问题了。“你找的这个医生，靠谱吗？”
  舒小文主动换了话题，便代表了她不介意这件事，或者是她相信自己。莫然也不会再画蛇添足一遍遍强调这件事，“靠谱，这医生是我的高中同学，他的水平，毋庸置疑。”
  “……”舒小文轻轻叹了一口气，“原本我还以为舒小艺是因为不喜欢孩子所以不愿生孩子，没想到竟是因为她压根就不能生孩子？！”
  “拿到报告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这个我是真的没有想到。”
  “呵呵，我也没有想到啊，她竟然那么小就……就……”后面的她却是磕磕巴巴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或许不是我们想的那样，我们现在已经被发现的事情刷新了观念，同时也形成了对她不好的印象。但是那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性？”莫然说得很认真，其实这种可能性他也是刚刚才想起来的，最近他们两个确实是因为舒小艺带给自己的反差而习惯性地就将她当做是一个无所不用其极的人了，这是一个误区，对于寻找真相来说没有半点好处。
  舒小文看着莫然，显然也是明白自己确实对她产生了偏见，只要是跟舒小艺有点关系的人出了事，第一反应就是跟她有关系，这样，确实不好。但是，这件事情，除了那种可能性，还有什么可能吗？
  “或者，她也是受害者呢？”
  “不可能！”话音刚落，舒小文几乎就是不假思索地说了这三个字。如果她真的是受害者，那不可能不跟我们说啊，如果她说过，这么严重的事情我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啊。“如果是这样，这么严重的事情，她不可能不跟我们说的。我也不应该会忘记才对的。”
  “会不会是跟伯父说了，但是他们都没有跟你说？毕竟你还小，也不理解。”
  “如果跟我爸说了，那我爸总该报过警吧？公安也该介入了吧？犯罪嫌疑人呢？抓到了吗？档案总该有吧？”舒小文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情绪很是激动。
  莫然沉默了，只是摇了摇头，“我已经查过了，完全没有相关的档案资料。”
  “所以我是对的。不是他们没有告诉我，也不是他们曾经说过而我忘记了，而是因为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对不对？”舒小文脸上咧着一个笑容，但笑容里却溢着苦涩。
  “小文，你应该也已经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如果是那样的话，那这一切的事情，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莫然的一句话却是让舒小文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整个人都蜷缩在了小小的椅子上，头深深地埋在膝盖里，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嘴里重复念着“不可能不可能”三个字。
  这件事情对你的打击也许比知道杀害你爸的凶手是你姐这件事情来得还要大吧。
  莫然看着已然变成回归母体状态的舒小文，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也不愿意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但是他又没有任何办法，如果这就是真相的话，她不得不面对，不得不接受自己的亲人黑暗的一面。
  其实舒小文她自己也知道，他没有说错，确实，只有这样，这一切的事情才能解释得通。只是她，真的无法接受这样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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