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警方的人果然来了。舒小文乖乖配合着在全队人的注视中接受了他们的问话。
  过程很温馨。
  是的，很温馨。因为是同事而且还是市里的同事，对舒小文，他们很客气，完全不像是来了解情况的，更像是来串门的。再加上他们根据现场的监控录像基本上已经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所以这整个过程，显得很是，水。完全就是走个过场。
  他们简单地问了几个问题，舒小文也就这么一答，也就结束了，剩余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在聊天。
  对于这个情况，舒小文很是失望，身为一名刚入职没几年的新兵，舒小文希望能够从这些前辈身上学到些什么的，这次明明就是个很好的机会，结果竟然变成了同事交流会。
  “诶诶诶，小文，这怎么回事儿啊。”他们刚一走，王华就趴上来了。
  “我之前不是说我好像哪里见过那个顾一麽，前几天他欺负我姐被我揍了一顿。”舒小文因为对他们很失望现在兴致也不好，王华问了她也就随口答了。“啊，对了，你之前的那些个猜测……”
  “怎么样，猜对了？”
  “一个都没对，人就是自杀的，很简单的。”
  “动机呢？被甩了，所以悲愤欲绝了？一个大男人，不会这么脆弱吧……？”
  “这就不知道了，说不定人就是这么脆弱呢。毕竟这世上像你这么坚强的人是没几个的，对吧，坚强的小强？昨天的相亲怎么样啊？”舒小文说完就勾起了王华的肩膀揶揄着。
  “切，姐昨天的相亲可顺利了，今天他还约我吃晚饭呢，看。”说着还掏出了手机给舒小文看他们的聊天记录。
  “呀，我要来不及了，我先走了啊，明天见。”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舒小文就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了。
  “小文，下班了。”
  “恩。”答完转头去收拾东西才发现招呼自己下班的竟然是莫然……
  “一起走吧。”
  “额，不了。我今天，男朋友来接我。”舒小文很是有些受宠若惊。
  莫然的神色有那么一刹那的不自然，不过也就一刹那的事情，就连舒小文都没有发现他的神色有什么波动，随即便说：“好吧，那我先走了。”
  吓死我了，这莫队果然是双重性格啊……
  先一步离开的莫然走的时候已经看到了站在门口等着舒小文的慕子清。
  随时都是温柔笑容的帅气脸庞，对女生来说这就是一个大杀器吧，而且还年轻有为。
  莫然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自己，不苟言笑的脸，并不帅气的长相。明明差不多大，看上去自己却是要老很多。看了一会儿，莫然便转移了后视镜的视角，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加了几分力道。
  莫然车驶离的时候，舒小文也正好走了出来。
  “小文，这里。”慕子清带着笑容的脸上笑容更甚，连忙开心地招了招手。舒小文也立马开心地跑了上来，好像几天前的不愉快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今天想吃什么？”
  “牛排，自助牛排。”
  “好，就吃牛排，”慕子清揉了揉舒小文的头一脸宠溺。
  慕子清带舒小文去的是一家比较出名的西餐厅，吃饭氛围很好，就是加上自助这两个字不知怎的感觉档次顿时有些下降。
  舒小文并不会介意这些，在她眼里，能吃饱才是王道，就算是路边摊她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靠，你这个服务员，怎么回事儿。”
  正吃得开心呢，这突兀的一声大喊完全破坏了这里原有的气氛。
  “对不起，对不起。”后边的位置上一个女服务员正唯唯诺诺地收拾着桌上被打翻的东西，而那个被泼了饮料的顾客正一脸怒气。
  “对不起，你以为你说声对不起这些水就会从手机自己跑出来吗？手机进水什么后果你不会不知道吧，叫你们经理过来，我要投诉！！！”
  “先生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的手机多少钱，我赔，我都赔。只要你不投诉我，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你赔？你赔得起吗？这可是最新款刚上市的手机，八千多块呢。你赔得起吗？”
  听到八千多块的时候，女服务员的脸都变白了，自己辛辛苦苦赚点钱连儿子的奶粉钱都没有赚够现在还要一次性出去八千多块钱，我哪有这个钱啊。
  可是她还是哆哆嗦嗦地说：“我，赔。”
  “看你，脸都吓白了，肯定没有钱，还是叫你们经理来吧。”
  舒小文吃饭的兴致已经完全被后面发生的事情吸引了过去，见那个男人这一副敲诈勒索的模样顿时就气不过了。一把拿起那个被浸了水的，所谓的价值八千多块的手机。
  “大哥，你也太不地道了，看人好欺负就当没有识货的人吗？你这手机哪里是刚上市的最新款的手机，三年前吗？三年前可能有这个价，可是现在都哪年了，你这手机哪里还值这个价？早就淘汰了好吗？淘汰的手机也好意思找人要八千块？我看你是想拿着这些钱去买一个真正的刚上市的新手机吧。”
  “哪里来的臭丫头，管你屁事儿，我劝你最好少管闲事。”男人霸气地指着舒小文的鼻子，威胁着。
  “叫你们经理来，我今天还真要让这个女人，失业。”她不是不想失去这份工作吗，好啊，那我今天还就一定要让她失业了。
  “先生，我劝你做人还是留一线的好，手机多少钱赔给你就算了，一定要这么绝吗？”
  “哼，本来是赔点钱就算了，可是你这个臭丫头坏了我的兴致，让我很不开心。”
  舒小文凌乱了，原来还是自己连累了人家。倒真是帮了倒忙，只是这个人真的太欺负人了。
  对不起……舒小文满含歉意的眼神看向女服务员。
  “燕云云。”
  舒小文看到了面前服务员的工作牌，顿时让他想起来一个人要她帮忙的事。只是名字相同还是说根本就是同个人？
  燕云云脸色苍白，并没有怪罪舒小文的意思。“本来就是我的失误，并不能怪你，你也是好心想帮我。我还是得谢谢你。”
  “你……”舒小文正想确认一下这个人是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就被匆匆赶来的经理打断了。
  “怎么回事儿？”经理很年轻，这时却一脸严肃。
  “你们店服务员把饮料泼到了我的手机上，不能用了。态度还差得很。”男人见经理来了顿时更理直气壮了。
  “是吗？”
  “经理，是我不小心，我错了，手机多少钱我都会赔的。”燕云云连忙认错。
  “明明是他敲诈勒索。”舒小文不服。
  “她泼了饮料在这桌上这是事实吗？”男子也不依不饶
  “是。”
  “我的手机进水坏了是事实吗？”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早就坏了呢。”
  “臭丫头，你别不识好歹。”
  “好了，事情我已经清楚了。”经理打断了舒小文和男人的争吵，从他们的话中他也明白了事情的经过。随后郑重地向男人道歉：“先生，对不起，是我们店的员工给你造成困扰了，你的这顿饭我们请了，手机，我们也会照价赔偿的。不知这样，你是否满意？”
  “呵，我不满意，除非你开除她。”
  “先生，开不开除这位员工，是我们店内部的事情，想必应该还轮不到你做主。你是不是有点逾越了？”
  不管谁都听的出来，这个经理，对他也很不爽。
  “顾客是上帝，你们就是这样开店的？你们还想不想开下去了？”
  “我们店能不能接着开下去也不是你能左右的，是要看在座的各位支不支持我们店了。”经理说完有扭头问了其他顾客，“你们会支持我们店吗？”
  “支持！！”一个简单的问题引起了在座各位的赞同，想来这个男人在这里借题发挥早就已经引起别人的不满了。
  其他人的众口一词却让这个男人脸色变得很难堪。
  “你，你们，好样的，我走。”
  “先生，不好意思，您的手机多少钱，我们会照价赔给你的。”面对怒气冲冲的男人经理依旧还是和蔼可亲，半点没有失了礼数。
  “……三千……”男人说完还是别扭地跟着经理去了柜台。
  他们走了之后，这件事也算了解了，就是不知道经理会怎么处罚燕云云。
  舒小文得了空，问了正在收拾东西的燕云云：“燕云云是吗？请问，你认识张三吗？额，不是书本上的张三，也不是什么随便取的代号啊，小名啊，我指的是生活中就叫张三这个名字的人。”
  “三儿？”
  听到张三这个名字，燕云云顿时抬起头来看着舒小文，“你认识他？你是谁？”
  看她反应，自己应该没有认错人，不过稳妥起见，舒小文还是多问了一句：“你还有个儿子叫张云生？”
  “恩，”燕云云狐疑地点了点头，“你到底是……”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你什么时候下班，我等你，再跟你慢慢说。”
  舒小文也没有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吃个晚饭都能碰到她。本来还想着这几天抽空去找她的，没想到现在就碰到了，倒是省下自己不少功夫。
  不过，怎么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我待会儿跟经理请个假，提早一点下班。”
  “刚刚的事，没事吧……”
  舒小文有些担心，可是燕云云这个正主却是淡定得很：“没事，放心吧。虽然可能影响不太好，但是他应该不会开除我的。”
  “那好吧，我就坐这等你。”
  “恩，快回去吃饭吧，你男朋友一直在看着你呢。”燕云云看了一眼舒小文背后，对她说道。
  额，男朋友，对哦，我把慕子清都给忘记了……
  舒小文回到位置上只是低头吃东西都不敢看他。
  突然有什么东西敲了自己的脑袋一下，就听见慕子清的声音：“又多管闲事，你就不怕刚刚那个男人打你吗！”
  “我好歹也是个警察，他敢？他要是敢动手，我发誓绝对把他打成猪头。”
  “你一个警察，怎么时时刻刻都想着打人呢，小心人家告你，让你当不成警察。”
  “切，我那是正当防卫，他告我也是没有用的。”
  “好好好，说不过你。”
  每一次跟舒小文讲道理慕子清都只有缴械投降的份。
  “我等会儿还要找那个女服务员说点事情，你如果有事情的话你就先走吧，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我没事，陪你等她，然后再送你回家。”
  舒小文总是如此，很是会站在他的立场替他思考问题，这明明就是善解人意的行为。可是同样的事情多了之后就会感觉是她并不需要他的陪伴。
  他倒不希望她如此善解人意，他希望她可以说一声：“等会儿我要跟那个女服务说点事，你陪我一起等吧，好不好？”
  可是她没有，她从来都不会跟自己撒娇或者是粘着自己。像是两个独立的个体，各自有序地运转着，从来都不会纠缠在一起。
  等了半个小时左右，燕云云换了身衣服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店里有员工休息室，那里没人，我们去那里说吧。”
  燕云云看舒小文左右探头像是在寻找什么顿时心领神会，这是在找一个没什么人的地方，她到底是谁？要跟我说什么？店里的休息室，应该会挺安全的吧。
  到了休息室，慕子清识相地没有跟着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当起了门卫。
  “燕女士，我是市警局的舒小文，首先，很抱歉抓了你的先生。”
  市警局的，竟然这么年轻。
  听到舒小文的自我介绍，燕云云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
  “不必道歉，你们根本就没做错什么，错的都是他罢了。”
  听到她的话，舒小文很满意，看来不是一个是非不分胡搅蛮缠的人。
  “警官，三儿他，还好吗？我这几天天天去看他，可是那里的警官都说他不想见我，我给他写信拖他们交给他，他也没有回。他为什么不肯见我？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燕女士，放心吧，他很好。张三之前特地拜托我向你转达几句话，今天既然正好碰上，我就一并跟你说了。你听了之后，一定不能激动。”
  “恩，好，他要跟我说什么？”
  “他让我好好劝劝你，让你趁早改嫁。”
  “砰”一声椅子倒地的声音。
  燕云云本来就不太好看的脸色现在更是没有半点血色，张着嘴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眼泪已经落下。
  舒小文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扶了她坐下，安静地看着她，心下对她却很是佩服。
  哭了一会儿，燕云云重新抬起头来，脸上泪迹未干，语气却很坚定：“警官，麻烦你转告他……”
  肯定是要说，我不会改嫁的，我一定会等他回来，不管多久我都会等的这样的话吧。
  “让他放心，我会改嫁的，绝不会让云生受苦的。”
  恩恩，果然是这样，被我猜对了吧，世间多是痴情女啊。
  几秒钟后，舒小文才反应过来，诶？？？？
  “你刚刚说……什么？”
  “我会改嫁的，让他放心吧。”
  靠，我没听错，我竟然没有听错！！
  舒小文悲愤地拿头撞桌子。
  “你这是，怎么了？”
  舒小文生无可恋地抬起头，看着她。我能说是因为你不安常理出牌，完全颠覆了我的剧本吗？我能说是因为你让我再也无法相信爱情吗？人间真情呢？痴情女呢？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吗？我还能再相信爱情吗？
  可是她只能在心里悲哀，面对她还得有警官的样子：“没事，脑子抽抽了，你的话我会转告他的。”
  舒小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很快转换了心情，随即又开始不正经：“诶，我看刚刚那个经理对你很不错麽，这样都没有开除你，对你很是偏袒啊。”
  “啊？啊，”
  燕云云显然是没有跟上舒小文的脑回路，呆了一会儿。正常人应该都会惊呆吧，这个人，哪里像警察了，哪有警察会这样八卦的。这人不会是冒充的吧，可是她图什么啊……
  “经理结婚了吗？对你有没有意思啊……”知道燕云云会改嫁之后，舒小文也就放心大胆地决定再帮张三一把，顺便过过当媒婆的瘾，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那个经理其实是我发小，”燕云云说，“他从小就喜欢我，前几年结婚了，不过很快就离婚了。”
  “那正好啊，他现在还喜欢你吗？会介意你嫁过人还有个孩子吗？要不要我帮你去探探口风。”舒小文兴致很是高涨。
  “不，不用了，他之前就向我求婚了，只是我一直都没有答应。”
  “吼吼，够积极地啊。”
  燕云云无奈地抽了抽嘴角：“谢谢你今天给我带话，麻烦你转告他，我已经找好下家了，离婚协议书一签我就改嫁。”
  “好。”舒小文也听出来了她话里的结束这个谈话的意思，准备送人了。自己确实好像逾越了。
  改嫁还是坚决不改嫁，舒小文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哪个才是正确的选择，可是她觉得，不管燕云云会做出什么选择，自己好像都不会讨厌这个人。
  就算她最后的选择跟自己的预期完全相反，她也完全没有那种对那些爱慕虚荣，只能一起享福，不能一起受苦的女人的厌恶与鄙视。反而有些佩服她，因为她对张三的感情，舒小文完全能够感受得到。
  为了自己的孩子不受苦而选择牺牲自己的爱情，身为人妻可能会受到争议，但是身为一个母亲，舒小文觉得她是伟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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