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小文看了看昨天同事做的讯问笔录，然后往桌上一扔，抱起双臂，这姿态，要多大牌就有大牌。
  “张三同学，我们又见面了。听说，你昨天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怎么样，今天准备说了吗？”
  前方不远处，那天晚上行动抓获的嫌疑人之一张三就坐在那里。听了舒小文的话他也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一副打死不说的倔牛模样。舒小文跟他打招呼他也只是微微抬头瞥了一眼，马上又低了下去。
  “靠，竟然又是这个臭女人。”虽然他嘴巴上什么都没说，但是，舒小文却听到了他在心里骂自己。
  经过刚刚的事情，现在的她也习惯了，而且还有些小激动。有这么个外挂，还怕没有办法治你？所以舒小文很是放心，但是听到他骂自己她还是很不爽。
  舒小文抬起手臂放到鼻子下闻了闻，而后更是煞有其事地让身边一脸严肃的莫然闻了闻，“我臭吗？”
  莫然才不理她，一爪子就把她的手拍了下去，“别闹。”
  舒小文也不介意，又仔仔细细地闻了闻，然后才一本正经地反驳他：“我每天都有洗澡的，很香才是。”
  “我去，这臭女人竟然还这么自恋。”
  “我自恋怎么了，我有自恋的资本，你有吗？”
  “你在跟谁说话？”莫然本来一直都是看着张三的，可是却发现舒小文一直在自言自语，这才转过头来问她。
  舒小文顿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这个张三太可气，不反驳他倒像是我默认了似的。可是，这个问题，确实不太好解释。
  实话实说？“那个，其实吧，我能听到别人心里在想什么。他刚刚在心里骂我来着。”
  “你又在耍我吗？”
  舒小文泪，我哪敢呐……
  显然，说实话绝对是不行的，只会被他认为我又在耍他玩。
  实话不行，那就编一个？
  “我猜的。”
  “把自己臆想的当成是真的，还自导自演了一番，我确实要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得了妄想症了。”
  ……
  显然，也行不通，只会把自己送上精神病患者的道路。
  这边舒小文还没想好用什么借口糊弄过去，那边的张三却成了助攻，这是誓要把自己推向绝路的节奏啊。
  张三一脸惊愕地盯着舒小文，第一次他没有反应过来，也有可能是因为别人也这么说了她，根本也就没有在意。可是第二次呢？总不可能还是巧合了吧，她这分明就是跟自己说的。“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莫然这一听就更加感兴趣了，一副心意盎然的表情。
  “我，我……”自诩什么大场面没见过的舒小文此时竟然也有了心跳加速的感觉，就好像小孩子做错事被当场抓住的感觉，无助，羞愧。
  但舒小文好歹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这种慌乱也仅仅只是一会儿工夫，她立马就调整好了状态，甚至挑衅地看着张三，一脸严肃地说出自己最大的秘密：“忘了告诉你，我可是会读心术的，你心里面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用最认真的表情说出最不可能的事实，反倒会让人觉得是假话。
  果然，莫然只是笑了笑就转过了头。
  “切，我才不信。”
  舒小文也是一摊手表示无所谓，“随你喽。”
  “切，说得跟个真的似的，还真以为自己有超能力吗？”张三在心里默默吐槽，舒小文当然也是知道的。但是张三这次的吐槽却是给了舒小文一个大大的提示。
  对啊，超能力，我怎么没有想到是这个。之前没有细想，但是这两天诡异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先不说刚刚发现的可以听到别人心声的能力。就说昨天晚上，自己明明在停车场的，可是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就出现在了酒吧。现在看来并不是自己的记忆力有问题，而是因为超能力吧。
  昨天晚上，是瞬移了吧。
  还有昨晚听墙脚的时候也发生额类似的事情，明明是听不见里面的人讲话的，可是后来却又能听到了，而且还很清晰。
  舒小文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下，这些诡异事件发生的时候，或者说发生之前，有一个共同之处。
  那就是——眩晕感。
  如此看来头晕不是自己身体的原因，而是因为觉醒了超能力。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如果不是我疯了，就是这个世界疯了吧。
  舒小文愣愣地想着这些，就连莫然和张三都发现了她的异常。
  “咳咳，”莫然咳嗽了一声把她拉回现实，“想什么呢，想这么出神？”
  虽然莫然也在这里，但是他会在这里完全是因为程序需要，他只是个陪衬，主场还是舒小文。这也是有意让舒小文多些机会好好锻炼锻炼。而莫然也只是在她应付不了的时候帮她一把而已。
  舒小文发现自己的失态，在工作的时候走神是很不专业，很不负责任的事情。舒小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笑。看见张三也看着自己立马拍了拍桌子，严厉呵责，“快交代，你们的赃物都放哪了？不然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在莫然面前这样也就算了，反正自己的形象也不怎么好，但是，偏偏被张三看见了，万一他觉得自己很好欺负怎么办？万一他欺负我就是不说怎么办？万一他看不起我怎么办？！
  “警官，她威胁我，你不管吗？”
  “小文，收敛点。”
  “哦，”舒小文乖乖应下，听话地将架在桌上以示威胁的脚放了下来，乖乖地将撸上去的衣袖放了下来。其实舒小文也只是为了改变自己因为走神而树立的“好欺负”的形象，可是没想到这暴躁脾气，一发还不可收拾了。虽然只是想威胁他也没想真的对他怎么样。就算他什么都不说，她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啊，只是办案会艰难一些而已。
  虽然那天晚上舒小文他们可以说是大获全胜，但是后来同事怎么找也没有找到被他们抢到的东西。最可恶的是，这三个人，嘴巴一个比一个严实，谁都不肯说。舒小文也是着急啊。
  “但是呢，要是他一直都不肯乖乖配合，我也不介意你活动活动筋骨。”莫然一脸淡然地说出了这句舒小文觉得永远都不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
  “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莫然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却是吓坏了舒小文。
  什么情况……这个莫然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莫然吗？不会被掉包了吧……果然，疯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才对。
  “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我说错了吗？还是我脸上有脏东西？”莫然心里念叨着，手摸上了自己的脸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脏东西。
  莫然这个举动却是让舒小文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不知道的人当然不会觉得他的动作有什么好笑的地方，但是舒小文不一样啊，她能听见莫然刚刚心里想的，再结合这个举动……舒小文顿时觉得这个人竟然有那么点，可爱。
  舒小文在这边偷摸地憋笑，那边的张三一张脸却是煞白，“你们要是敢打我我就告你们刑讯逼供。”
  舒小文会打自己，张三是一点都不怀疑，自己被她打的还少吗，到现在屁股都还疼着呢。
  “哟，懂得还挺多，不太好办啊。”
  没文化，不可怕，流氓有文化才可怕呢。
  舒小文想了想，缓缓开口，“你家里，还有一个不满一周岁的儿子？”
  张三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改变。舒小文并没有将这一点变化落下，继续说道：“刑法上有规定，犯罪嫌疑人归安华如果认罪态度好，如实自己的罪行，是可以从轻或减轻处罚的。”
  张三没说话，却是又在哪里吐槽，“骗子，真以为我没听说过吗，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哈？听了他的吐槽，舒小文独自一人在风中凌乱，这都是哪里听来的。谁说的，都站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但是，工作再艰难也还得继续不是？
  “你儿子还没满一周岁，你就不想回去看看？还有你那老婆，一个人带孩子应该很辛苦吧。哦，不，如果你老婆够聪明的话，应该会帮你儿子再找一个更靠谱的爸爸的吧，毕竟，自己爸爸坐过牢，你儿子以后的同学会怎么看他呢。啧啧，应该很艰难吧。”舒小文一边说着，一边脑补着一个孩子，因为自己的爸爸坐过牢而被其他孩子独立的凄凉场面。
  “照你这死不交待的态度，等你出去的时候，你而自己应该有这么，这么大了吧，”舒小文说着一边用手比划着大概的身高，“等你再看见他的时候你会认识他吗？反正他肯定是不认识你的，而且还要交另外一个男人为“爸爸”，人间悲剧啊。”
  张三坐着的身子有些晃动。
  “哦，不好意思，又说错了。这还不是最最悲剧的呢，好歹你的儿子也已经健健康康地长大了。万一吧，你的老婆对你特别特别忠心，宁愿自己累死苦死也誓不改嫁。你也知道你自己家的这个条件，以后还得自己一个人带孩子，你想想……诶呀，我都不忍心想下去了。”
  “别说了，别说了……”张三的声音竟然有些颤抖，眼里泛起了泪花。
  不就是因为家里生活苦，他不忍心看着儿子受苦才跟着自己两个哥哥铤而走险的么。自己两个哥哥其实都是有前科的，以前自己特看不起他们两个，也不太与他们来往，但是这一次，张三却是主动联系了他们。结果，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自己被抓了，家里的困境也没有解除。
  自己不肯告诉他们赃物的所在也是希望那些东西放着可以帮到她们娘俩儿，之前听他们的语气，好像自己两个也没有说，张三更加坚定了不说的决心。可是现在，自己心里的防线彻底被击破，溃不成军。
  说，还是不说？
  “其实吧，就算你不说也没有关系。”
  真的？张三大喜过望。
  “可是，”舒小文来了一个转折，“你们以为你们不说我们就找不到吗？我们问你们，也只是为了给你们一个可以减轻罪行的机会而已。要是真的以为没有口供我们就找不到了，你是太小瞧我们的能力，还是太天真？”找到那些东西哎，只是时间问题，而且舒小文相信，有自己这么一个大外挂，不出一天，肯定能找到。
  听了舒小文的话，张三彻底放弃。他们的行动能力，他已经领教过了，而且那些东西放的地方也不是特别隐蔽。不是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他真的觉得，他们一定可以找到。与其这样，倒不如老老实实都说了，换一个机会。
  “我说，”张三抬起头来，“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舒小文笑容还没展开，顿时又想打人了。你看看你自己现在的这个处境，还敢跟我谈条件？你有这个资格吗？
  “听听吧。”舒小文还没开始发作，就被莫然拦了下来，“只要是我们能够办到的。”
  “帮我儿子，再找一个父亲。”
  “你这个要求，恐怕不是我能决定的吧。”
  张三低下头，沉默不语。
  “好吧好吧，我尽力吧。但是我丑话可说在前头，我只能给帮你劝劝她，但是最后怎么选择还是要看她自己。”舒小文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最怕的就是看到别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她会同情心泛滥。而且吧，张三这个请求，说到底还是为了他的家人，对于这种人，舒小文是尊敬的。
  那是于私，于公来说，舒小文希望法律可以真正做到教化人心，她希望每一个罪犯都可以认真悔过，是真正的悔过，而不是为了减刑，只流于嘴上的悔过。这，也是她选择成为一名警察的理由之一。
  “再说了，你只要认真悔过，好好表现，相信法律会给你宽大处理的。说不定出去的时候还能陪你儿子上学呢。”至于上什么学，舒小文是不会说的。
  光是上学这范围可就大了去了，小学？初中？高中？大学？谁能确定？舒小文也不会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最终看得看法官不是？
  但是，光就眼下而言，舒小文的工作是顺利了很多，半个小时之后就结束了此次询问。这半个小时，收获也是相当大的。
  结束之后，舒小文飞快地整理好了案卷。下一步的行动，终于有了准确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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