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第二天，我进了一趟皇宫，要求见一见赵光义。
  可能我以前对这老皇帝是没什么特别好的好脸吧，赵光义竟然还显得挺高兴，仿佛他的确对我主动去看看他老人家这件事有所期待。
  可我其实也没什么话和他说。
  也并不想说。
  特意找上门来求见，然后又什么也不说，看起来宛如一个智障，这我也知道。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赵光义倒是表现得很随和，还主动找话和我说，问东问西的，又问我住得管不管吃得好不好伤养得怎么样。
  我心不在焉地回答着，两只眼珠子满宫殿乱转。
  然后我就看见了，那只被他我在手里把玩的珠花，
  瞬间，我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那是我娘留给我的珠花。
  也是我当初忍痛交给于长老做学费的珠花。
  而如今，这只珠花，却在赵光义的手里。
  高狐狸说，我娘最擅长的是易容术。
  而于长老当初教我的，也是易容术。
  难怪我看于长老，总有种微妙的古怪感，总觉得哪儿不太对。
  因为一切都不是巧合，不是意外。
  因为打从一开始，就是于长老故意找上了我，而不是我偏巧撞见了他。
  因为于长老，正是赵光义所易容的。
  而赵光义，在这一刻，他故意把我的珠花捏在掌心把玩。
  他故意想让我看见。
  兴和会已经彻底解散了。
  高孝珩也已在我面前说出了一切，同时陷在了地宫的机关里，或许再也不会出来。
  而阿仁更是公开表示放弃了，放弃复国，放弃宝藏。
  所以他已经无所顾忌，更不惧怕被我知道真相。
  或许，他甚至是期待被我知道真相的。
  但他在测试我，等看我会有什么反应，是会为了我的母亲怒斥他，还是什么也不管不顾认回他这个父亲，我从小就失去的父亲。
  我怔怔盯着那枚在他掌心里打转的珠花，出神了很久，什么反应也没有给他。
  我只是在想，我心里是知道的。
  我并不是不想要父亲。
  我只是，并不想要这样的父亲，从前不，现在不，永远不，绝不。
  我又返回了赵光义赐我的公主府，坐在镜子前，看着我自己的脸。
  其实我和娘长得只有一点点像，我觉得我远没有她那么美貌，看起来也没有她那么聪明，更不像她那样，两只乌黑的眼珠里都闪着光彩。
  但这并没有什么关系。
  我娘亲最擅长的便是易容。
  而我如今也已完全学会了。
  就在这一刻，我清晰地意识到我想要做什么。
  然而我该要怎么和阿仁说呢？
  那些我曾经用在他身上的道理，如今好像统统失效了。
  如果阿仁都可以放下一切过往，放弃复仇，为什么反而是我不能？
  如果他这样问我，我又该如何回答他？
  但心里却又有另一个声音，反反复复地告诉我。
  这是不一样的，不一样。
  不仅仅是复仇，并不仅仅是为了我已离开的母亲，而是为了我自己。
  我必须要做点什么。
  我无法沉默，无法故作不知。
  所以我要反抗。
  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必须让那个人知道，知道我的愤怒。
  我要清楚明白地告诉他，我绝不接受，绝不顺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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