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鸳鸯居士
作者:
高布 更新:2021-04-09 23:02 字数:3089
陇西郡狄道是绵绵万里长城西端的所在地,狄道之外便是西域,原为周人诸地,北有天山,中有昆仑山,南有雪山,其中天山南侧是华夏商贩通往大宛乃至西夷的必经之地。
西域由高山峻岭、草原和荒漠组成,虽然瘠薄崎岖、物产不丰,但小国林立,有三十六国之多,诸国大都郭城于西域之北,时常受到来自天山北侧的匈奴人侵扰,而今更是遭受从西夷打道而来的妖魔的奴役和残杀。
眼下在狄道长城上防御妖魔的盟军一眼望不到头,陇西郡各个关塞亦是人满为患,就连与之相临的平凉郡也是草木皆兵。
崆峒山就在平凉郡,已成为四帝居中调度盟军的营帐所在。
望着脚下方旌旗烈烈的崆峒山,龙女轻轻叹了一口气,调头往西南方,行不出半里,身后有一女子腾云驾雾追来,且追且疾呼她的俗名。
龙女驻足回眸,发现来者是青帝,赶忙转过身来,殷殷回应:“神仙姐姐,别来无恙。”
青帝笑吟吟道:“本尊还是希望你能与白鹤游一样唤我作帝师。”
龙女改口道:“不知帝师找我有何贵干?”
青帝不答而问:“紫葳千里迢迢来到崆峒山,何以不作停留?”
龙女据实回答:“我此行的目的是想寻找一处隐居之地,适才看到崆峒山群峰遍插旌旗,实非我心仪之地,是故转道昆仑山。”
青帝以略带责备的口吻说道:“你只知找寻洞天福地,却不知本尊对足下的关门弟子挂念得紧,西夷匆匆一别,他人今何处?”
龙女遂将玛雅之行全盘托出,末了疑问:“逃离玛雅的女天使还没到么?”
青帝摇头道:“尚未到来,否则本尊也不会眼巴巴来追你。”
龙女一脸歉意:“夏逝秋来,我以为女天使已经到了长城。”
青帝慨叹:“看出来紫葳无意于五道之中的是是非非,这点与本尊不谋而合。”
龙女有感而发:“我本厌恶厮杀,跟随鹤游这么多年,不曾亲手杀过一人一妖,反观鹤游,死在他手下的妖魔人怪不计其数,我仅有替他向诸神忏悔,此外别无他法,我听他有意归隐,是以迫不及待找一处清静之地,也好让他早日放下屠刀。”
青帝望着前下方妖气弥漫的西域之北,唏嘘不已:“妖魔犯乱,任谁都想置身事外,本尊也不例外,然则树欲静风不止,面对日益壮大的妖魔,上天急需像白鹤游这般富有正义之士,何况他还是未来的天帝之尊,岂可避世隐居。”
龙女轻轻点头:“鹤游也曾说过,待到妖魔平定时,他才能安心隐居。”
青帝劝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急于寻找隐居地,不如留在崆峒山,静等他归来。”
龙女谢绝道:“帝师心意我领了,实不相瞒,我从魔界带回若干蟠桃枝,眼下已出芽,正愁着找不到合适的山野来栽种。”
青帝想不通龙女为何会对这种琐屑之事上心,摇头苦笑之余,只得与她挥走道别。
西域之南多为高原雪峰,人迹罕至,昆仑山与天山的群峰遥相呼应,并行至西,最终连成一体。
龙女游行于昆仑山之上,俯首看到的群峰之巅尽是一年到头也难以融化的冰雪,不禁怀疑雪山梦貘的眼光。
甚么万山之祖,不过是一座座雪山,徒有其名!
疲乏的龙女飞下山脚的草原上,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度过了高原上的夜晚,次日继续沿着昆仑山群峰向西游走,路遇脚下方一汪天蓝的湖泊,不由得驻足留意。
波光鳞鳞的湖泊位于山脚下,东西边为草地,南边为密林,北边雪峰未被积雪覆盖到的山腰上,赫然出现一间草庐!
好奇之下,龙女在草庐附近落地,化回原身穿戴整齐后,径直走到草庐前,草庐有一道篱笆围成的小院,小院柴门虚掩,龙女堂而皇之的走进去,且走在栽有花花草草的院子里且高声问人。
无人应答,屋门未关,龙女毫不犹豫地跨进门槛,正值黄昏,昏暗的屋内摆设极其简单,屋角有一方玉床,上面叠放有三四套整整齐齐的衣袍,此外屋子中央架有由三根木桩支撑的陶锅,木桩旁有一装水的陶罐,罐旁有薪。
龙女正在打量陋室之际,不期身后传来女子的叫骂声:“臭不要脸的,你竟然找到这里来!”
龙女转身一看,门口多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妪,腰身挺直的老妪柱着一根玉杖,一张让岁月不忍心留下皱纹的鹅蛋脸怒色煞人。
看清楚屋里人的容貌后,老妪转怒为惊讶:“你是……”
龙女笑容盈盈:“妾身俗名紫葳,来自华夏,偶遇此地歇个脚,无意冒犯仙居主人。”
老妪疑云满腹:“此处荒山野岭,你一个弱女子从华夏千里迢迢而来,说着华夏语却非华夏人,到底有何居心?”
龙女耐心解释:“我乃玛雅西海龙人,虽非华夏人,但我的夫君却是不折不扣的华夏人,此行游历昆仑山只为寻找一处洞天福地来隐居。”
老妪仔细打量龙女,自言自语:“玛雅?哪里的鬼地方?龙人?不住海里却跑来昆仑山蜗居?”
龙女何尝不感到好奇:“还未请教居士尊姓大名,”
老妪傲然道:“我乃寒山姑,想当年……”
话犹未了,她的身后传来兴奋的喊叫声:“两百年了,玉瑶终于肯来找我了!”
寒山姑如遇鬼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惹得门外一个童颜鹤发的老者惊讶不已,手中提着的一只破膛褪皮的野兔悄然滑落地上。
看清屋内还有一名女子,老者犹如一只被踩到尾巴的野猫失声尖叫:“俏姑!”
龙女见老者又认错人,赶忙走出门外自报家门,老者闻之大喜,拾起野兔殷勤邀请龙女留下来吃晚膳。
龙女早已吃腻包袱里备存的蒸饼,自然求之不得。
火生起,兔肉架于上,老者且烤肉且津津有味地听着龙女述说跟随白鹤游的所见所闻。
香喷喷的烤肉已下肚,但历经数载的奇遇之旅哪能三言片语即可道尽,眼看天色已黑,有碍于男女有别,龙女不得不停下口舌,打算在附近寻个山洞过夜。
哪知老者一再挽留,非要她听完关于他与寒山姑之间的情爱纠缠才可以走,美其名曰,来而不往非礼也。
客随主便,龙女硬着头皮聆听。
老者无名无姓,生出来便被父母弃于木盘里随河东流,幸遇河上一艄公,得以继命,年少时开始浪迹天涯,遍访名师学艺,自号河上公,后拜入道派门下,成为李耳的关门弟子,与时下的道教七大真人并称道派八大弟子,因天资聪颖,对李耳所著的老子经书颇有心得,深得李耳器重,得以负责为经书校正注解。
李耳注重自然之道,教诲弟子学道成圣贤,为国为民,然则河上公却推崇得道成仙,斩妖除魔,还因此集百家修炼之长加于老子经书上,自成一家,暗地里修真又修炼。
世无透风之墙,伏牛山妖怪袭击道派中人,修炼有成的河上公挺身而出,妖死,河上公被逐出师门。
河上公已得李耳真传,心无大憾,又开始浪迹天涯,途经太华山,听说神灵教法术了得,遂上山拜师学艺。
然则神灵教清一色女弟子,不收男弟子,河上公心有不甘,对神灵教教主寒山姑死缠烂打,并以修增的老子圣经作饵。
寒山姑天生阴阳眼,小小年纪就成为闻名于十里八县的巫女,原先替人消灾驱鬼,日久生熟,后开山创教,成为太华山一带赫赫有名的开山鼻祖,随着声名鹊起,她不再满足于让教中的弟子驱鬼,她想让神灵教成为斩妖除魔的名门正派。
奈何捉妖要有实力,寒山姑从未修炼过,亦对修炼无从下手,眼下有人干巴巴上门传授,她焉有不动心之理。
是以寒山姑答应将驱鬼法术传授给河上公,相应之,河上公将老子圣经上的修真和修炼心法倾囊相授给她,二人约定,彼此不存在师徒关系,只当是切磋心得。
二人这一切磋可不得了,双双坠入情河。
天有天道,教有教规,有鉴于神灵教中人必须守身如玉方能打通阴阳眼,神灵教绝不允许教中弟子谈情说爱,天生阴阳眼的寒山姑虽然不用守这个教规,但作为一教之主,自当以身作则,是以她虽倾心于河上公,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
跟随寒山姑多年的俏姑看在眼里计上心头,在一个夜里分别约了河上公和寒山姑来她的闺房商量要事,按时赴约的寒山姑来到俏姑闺房,一眼看到河上公和俏姑滚在床榻上,顿时感到天崩地裂,万念俱灰。
一个是心上人,一个是倍受她呵护的亲妹,情何以堪!
心地善良的寒山姑夺泪而逃,逃出神灵观,逃下太华山,她,一心只想逃离尘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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