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天堂依然灯火阑珊，曲径上，一群白面天使正在急匆匆地赶路回仙居，在她们的身后，九天玄女搀扶着一瘸一拐的白鹤游缓缓前行，一团黑影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二人身后，如影随行。
  玄女不经意间回眸一瞥，看到黑暗的角落里闪出一道灵兽瞳光时，赶紧回过头来，没话找话:“你的伤还好吧。”
  一路上闷不作声的白鹤游气无可气，哼哼道:“你说呢？”
  玄女叹息道:“此刻我腰缠着你的乾坤葫芦，却不能用来给你疗伤，想来你必定感到很窝火。”
  白鹤游咬牙切齿道:“你不给我食用不老红泉情有可原，让我七窍生烟的是在夜宴结束后，你为何像宙斯兄妹那般狠狠地用蛇鞭抽打我，莫非你有虐夫的臭禀性？不妨告诉你，我可没认你这个喜欢谋杀亲夫的狠妻，若非需要你搀扶我走路，此刻我真想用我这双满是鞭痕的双手活活掐死你！”
  玄女奇道:“你当时不是昏迷不醒么，怎的知道我下手轻重？”
  白鹤游话中恨里带些得意:“若非我机智装昏迷，天杀的宙斯兄妹不知要鞭打我到何时。”
  顿了顿，白鹤游话锋一转:“可让我万料不到的是你竟然如此残忍，残忍到看不到你身上有任何仙气，有的只是泼妇的怨气，你让我今生深深地体会到了痛入骨髓的滋味，你倒说说看，上辈子我和你是一对冤家么？”
  玄女压低声音道:“我也是逼不得已，当时上帝就在一旁看着，我若不做个样子，他一定会怀疑我当时替你求情的动机。”
  白鹤游咬着她耳朵道:“难道你不是图王母之位？”
  玄女摇头轻语道:“当然不是，彼时彼刻，我一时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所以才会胡言乱语，其实我的打算是……你这人也不算太坏，救你一命又何妨，谁叫我与你同是华夏人呢。”
  白鹤游倒吸一口凉气，喃喃自语:“怪哉，玄女今夜温柔似妻，实非她该有的禀性，莫非她误打误撞，真的看中了我？但人和仙怎可相爱，不妥不妥！”
  玄女闻之大窘，赶忙抽回搂着白鹤游腰背的手，气冲冲道:“好心当驴肝肺，自个走回去！”
  言尽，玄女急步离去，白鹤游一个站不稳，扑倒在地，痛得他浑身好似散了架。
  “别以为没有你我就走不了路，我爬也要爬回去！”白鹤游一边咕哝，一边忍着剧痛爬行。
  或许是为了忘却痛楚，他且爬且自言自语:“哼哼，谁稀罕你来扶我，别以为鞭打我一顿后假惺惺来搀扶我回去就可以让我原谅你，没那么便宜，迟早要跟你算这笔帐！还有杀千刀的宙斯四兄妹，有朝一日我定会加倍奉还！至于小白龙，算了吧，念你是一只迷途的羔羊，最重要的是你还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的胞弟，可怜我只能含泪打落牙齿往肚里咽。”
  没爬出三丈远，白鹤游身后走来几位天使，她们是被安排留到最后收拾残宴的天使，忙完归途，路遇白鹤游匍匐前进，纷纷上前围观，有天使幸灾乐祸道:”咦师弟，你怎的学起王八走路呢？”
  另有天使打趣道:“师弟，别将脸埋进鹅卵石堆里，没用的，天堂里谁人不知你长得俊俏。”
  还有天使揶揄道:“可怜的师弟，刚刚纳了个小妾，转眼就被她无情地抛弃了。”
  白鹤游坚难地翻过身来，咧嘴道:“诸位师姐别聒噪，师弟我正在赏月呢。”
  几位天使下意识地抬头仰望，苍穹依旧是那一片苍穹，无光无月无星辰。
  有天使忍不住道:“冬去春刚来之际，哪来的月亮？莫非师弟你已被打傻？”
  白鹤游哆哆嗦嗦地从怀里取出那颗伴随他多年的夜明珠，高举额顶，得瑟道:“看看，这不就是圆月么！”
  珠光流旋夜光回，惹得一名蓝瞳天使尖叫道:“好漂亮的夜明珠，想来只有极海之地才会产出这种独一无二的珠子。”
  白鹤游哂笑道:“既然师姐喜欢，师弟我便成人之美。”
  蓝瞳天使伸出玉手，喜道:“求之不得！”
  白鹤游抽回手，为难道:“眼前师姐七八个，夜明珠却只有一个，我若白白送给你，不免得罪其余师姐。”
  蓝瞳天使嘟嘴道:“那你要怎样才不至于白白送人，别说让我以身相许，实话告诉你，一颗夜明珠还远远不够呢。”
  白鹤游傻笑道:“师姐言重了，以身相许倒不必，只需背我回仙居即可。”
  蓝瞳天使生怕其他天使和他争抢，赶紧扶起白鹤游，背起他便走，其余天使无趣，甩下蓝瞳天使先行仙居。
  白鹤游看到她们失了踪影，这才搭讪道:“还未请教师姐芳名。”
  蓝瞳天使身背一个强壮的男子，未免吃力，喘气道:“我叫芙兰，希腊人。”
  白鹤游啧啧称赞:“难怪芙兰师姐天生丽质，原来出生于盛产大美女的希腊。”
  谁人不喜欢他人夸自己长得漂亮，芙兰难免落俗，高兴道:“白师弟长得也俊伟，可说是人见人爱，可惜你做了糊涂事，否则哪里还轮得到我来背你。”
  白鹤游用袖子轻轻擦拭芙兰额头上冒出的汗珠，拍马屁道:“芙兰师姐心地善良，急公好义，人又长得漂亮，很难不让我油生相见恨晚之意，今夜若能与你在仙居叙谈一宿，我也不枉来天堂走一遭。”
  芙兰娇羞道:“你就不怕玄女吃醋么？”
  白鹤游气鼓鼓道:“那泼妇，不提也罢，你也看到了，今夜她竟然狠心将我鞭打去半条命，如若再回她的仙居过夜，我怕剩余的半条命挺不过五更。”
  芙兰笑咯咯道:“也不尽然，玄女表面上看起来一副公事公办的冰冷模样，实则她私下还是待人很热情的，况且她今日还当着众人面认你作人夫，说明她还是喜欢你的，所以我根本不担心师弟的半条命会毁在她的手上，我只担心师弟拼着半条命也要洞房花烛夜，以至变成风流鬼。”
  二人谈笑之际，已行至天使闺阁，芙兰背着白鹤游行至玄女闺阁门前，才将他放下，接过他手中的夜明珠后，堪堪留下私言密语:“我的闺房窗前种有兰花，白师弟养好伤后，可来找我叙旧！”
  白鹤游目送她离去，摇摇头，扶着阁楼墙壁往里走，慢吞吞行至天井，猛然看到池中有人沐浴，不禁惊叫一声。
  沐浴之人乃玄女，她不慌不忙道:“该尖叫的人是我才对，你怎的就先声夺人，还要不要脸？”
  白鹤游哼哼道:“作为人仙的你，早已将肉身当作累赘，又岂会在乎肉身被世俗之人偷窥，而我之所以感到惊讶，倒不是能够目睹你的曼妙之躯，而是不敢相信你此时此刻竟然还有闲情沐浴，我觉得作为人妻的你，应该依偎在门口望眼欲穿，等待你夫君的归来，毕竟你夫君已经被你打得走不成路。”
  玄女板着脸道:“少跟我贫嘴，速速给我出门回避。”
  白鹤游转过身来原地打坐，背对着玄女不悦道:“以我的伤情，我很难劝服自己做些徒劳无功之事，何况你已自作主张嫁给我，又何必假惺惺地避讳呢？”
  玄女没得奈何，沐浴毕，披衣而上二重楼，白鹤游松了一口气，直接躺倒木地板上，刚想闭眼，二重楼上的玄女从栏杆处探出头来，好心道:“我觉得你应该进到花露池里沐浴一下，然后再从房里取出席子好好睡上一觉，这样的话伤口会恢复得快一些。”
  白鹤游倔强道:“不劳你费神，这点伤痛对我来说，不足挂齿。”
  玄女幽幽叹息，抬头瞥了一眼隐藏在屋脊上的灵猫，若有所思，而后转身步入闺房，不消片刻，屋内灯灭。
  屋脊上的灵猫闲来无事，轻手轻脚地爬上兽雕，环顾眼前座落有致的天使闺阁。
  由于黄黑天使离开天堂之故，大部分的天使闺阁漆黑一片，亮起灯火的闺阁也在断断续续地陷入漆黑之中，显然，白面天使累乏了一日，也该歇息了。
  灵猫索性卧在兽雕上，睁着一对大眼盯着在天井木地板上辗转反侧的白鹤游。
  没过多久，忍受不住伤痛的白鹤游悄然起身，窸窸窣窣，赤条条爬进花露池里，带有稍许疗伤之效的暖池瞬间让他舒服得闭目养神。
  三更之时，围绕着修真宝殿一圈又一圈的天使闺阁，四下静悄悄，阁内的天使早已甜蜜入梦乡，就连疼痛加身的白鹤游也能够在花露池旁的一方席子上安然入睡。
  “救命……”撕心裂肺的叫喊声瞬间打破了夜色之中的静寂。
  从恶梦中惊醒的白鹤游惊魂未定，直立着上半身，满脸尽是豆大的汗珠。
  一道白影倏忽下坠他的身旁，关切道:“师弟什么了？”
  白鹤游并未将夜夜伴随着他的恶梦说给玄女听，他撒谎道:“兴许是翻身时压到了伤口，以至疼得忍不住叫喊出口。”
  说话间，白鹤游有意无意地往玄女身上多看了几眼。
  穿着轻薄寝衣的玄女恼火道:“那你也不至于吼叫连连，我还以为天堂里出现了刺客。”
  “你二人闹的是哪一出，还让不让人睡了！”不知何时，就近的天使闻声而至。
  过来探究竟的天使越来越多，围得天井水泄不通，白鹤游只得陪笑道:“各位师姐打搅了，师弟我并无大恙，只是不小心触碰到最要紧的伤口而已。”
  有天使蹙眉道:“师弟为何独睡天井，莫非你和玄女师姐有名无实？”
  白鹤游叹气道:“师弟我眼下如同废人，谁个妻妾愿意和这样的夫君同床共梦呢？”
  众天使便将目光扫向玄女，玄女默不作声，心中气得半死。
  芙兰天使也在众人之中，她挺身而出，打抱不平:“都说糟糠之妻不可抛，要我说，贫贱之夫也不能弃，玄女师姐既然容不下师弟，师弟不如随我回阁楼，我来候你！”
  说话间，芙兰上前搀扶白鹤游起身。
  玄女看到她来真的，慌忙端起架子:“休得放肆，我二人的家务事何时轮到你们来插足，三更半夜的，还不速速散去！”
  顿了顿，转头对白鹤游发号施令:“还愣着干嘛，赶紧上楼睡觉去，今夜要是碰伤你，休来埋怨我！”
  众天使看到窃喜的白鹤游颤巍巍地扶着楼墙抬阶而上，这才相继离开。
  玄女将白鹤游换下来的破衣袍扔进屋檐下的竹篓后，双足轻轻一点，跃然而上二重楼，二重楼上有四个房间和一座凉亭，分别为闺房、书房、修炼房、绣花房和琴亭。
  玄女踏入花香满屋的闺房，看到白鹤游站在窗前赏盘花，顿时没好气道:“让你上来是想给你睡个安稳觉，不是让你来赏花。”
  白鹤游转过身来，一头雾水:“你真要与我同床共榻？你方才对诸位天使的说辞难道不是退兵之计？”
  玄女不耐烦道:“不想睡就滚下天井去睡。”
  白鹤游发了一下子怔，灰溜溜地走出闺房，不想身后传来玄女的吆喝声:“回来！”
  白鹤游急忙顿住身形，头也不回，问道:“师姐有何吩咐？”
  玄女火冒三丈:“我让你滚下楼去，而不是走下去，难道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你这是在逼我和你睡觉，睡就睡，还怕你吃了我不成！
  心念至此，白鹤游返回闺房，二话不说，掀起被褥便往圆床上穿，宽大的圆床形似蒲团，软绵绵的，非常舒适，加之被褥轻薄却不失暖和，直教白鹤游昏昏欲睡。
  “你给我起来！”玄女盛气凌人道。
  白鹤游丈二摸不着头脑，茫然道:“师姐，又怎么了？”
  玄女颐指气使，扬起下巴示指向床的另一头，那头有个香竹头枕。
  白鹤游为之一愣，心中暗忖:玄女这是摆明让我和她睡一头，难道要假戏真做给灵猫看？就算你有这个意思，那也要浑身是伤的我同不同意先！不过……看她这样子，还是照办为好。
  心想至此，白鹤游忐忑不安地爬到圆床的另一头。
  玄女不再言语，走到床头前的一个小圆桌，端起桌上的一杯水一饮而尽，放下杯来顺手拿起一方黄丝绢罩住桌上的一颗鸡蛋般大的夜明珠。
  闺房顷刻间暗下来，陷入一片暖黄的夜色中。
  玄女一头穿进被褥里，二话不说，如蛇般缠住白鹤游，慌得白鹤游惊呼道:“师姐万万使不得，师弟我……”
  话犹未了，玄女主动将樱桃小嘴堵住了他的话语。
  从玄女嘴里流出来的红色玉浆让白鹤游的贪婪索取根本停不下来，不知是出于亢奋，还是玄女触碰到了伤口，总之白鹤游哼声不断。
  这让趴在窗户下的灵猫听得心痒痒，心中盘算着五更来交替夜值的同伴，最好就是它的老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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